生命中,总有一些日子是不合常规、是不能按部就班,是失去理性的。一个女人的脆弱、没见过大风大浪的情态,就在这些日子中表露出来……
不请谁原谅,如果自己的内心是平衡的。
时美美竭力撮合解语和何可至,表现得比他们还急不可耐,姑母的生日宴席一散,几位老者回去休息,时美美不由分说,一手拉着何可至,另手拉着解语要去饭店隔壁的“红玉KTV”唱歌。时美美就有这样的本事,二十八岁能作出十八岁的娇痴娇嗔,欢声笑语一派天真,让你不忍拒绝她。
好多时日没见,解语也想和何可至多待一会儿,俩人不约而同拿出一切听时美美安排的姿态,跟着她。
“为什么叫红玉?”何可至有些没话找话地问。
“开歌厅的女人叫汪红玉,这个歌厅是租来的,听说她丈夫在一年前,一个春天的夜里,接了个没头没脑的电话。匆匆离开家之后,再没回来……红玉开歌厅就是为了等他,她丈夫婚前处过一个女朋友,女方家长嫌男的家在农村坚决不同意才没成。男的和红玉组成家后那女的立刻后悔了。逼男人离婚重修旧好。常有电话骚扰,常常打扮得妖妖娆娆找到红玉丈夫的单位。红玉的丈夫是自杀还是被杀或是故意走失众说纷纭……”时美美更倾向于后一种说法。
“那她丈夫原来是哪个单位的?”解语问,像听到一个悲凄迷离的情感故事,可这是人生。
“听说是什么玻璃制品厂的。这种男人还值得等?要我,早另嫁了。”时美美松开俩人的手,就像红玉的丈夫丢开了红玉。三人进了歌厅,穿乳白色中式套装的服务员说,老板娘没在,解语为没能见到情感故事中的女主角有些怅然若失,他们找了个包间,走进去,立刻被灯光闪烁和音乐低回包围了……坐在套了布艺套子、柔软的沙发上,解语捏着一粒葡萄干想心事,她的情绪还在为红玉牵动着:天底下竟然有这么不负责任的男人?相比起来,梁贵今还算好的了,知道姑母这天生日,他不能来,至少还买了个电动按摩器托她送给姑母。
和时美美的能歌善舞,能把《浪漫的事》唱得比歌星还动人的星态相比:解语是一个五音不全、词曲不着调儿的人,她坐在角落里,看着时美美、还有时美美临时抓来的一男一女,三个人一曲接一曲唱《红豆》《简单生活》《我是一只小小鸟》等等流行歌曲,他们是如此投入,如此尽兴……铿锵的旋律从解语的左耳传入,连续听了几首,脑袋有些发晕,她悄悄地用纸巾塞上了耳门,只用心灵感受歌舞曲韵,反而舒畅了……
“主任,自觉点。快来唱。”何可至去了一次洗手间,才出来,就被时美美盯上了。他没推辞,大大方方接过话筒,唱了《英雄儿女》和《血染的风采》,这么革命的歌曲把众人都唱得有些热血沸腾。
解语没想到他有那么好的嗓音,有点顿开眼界。
何可至坐到解语近前,看到她耳中薄薄的纸团,知道她不喜欢这场合,牵了一下她的手,他的手温热,而她的冰凉:“你不来几句?”
“我不会唱,唱一句就跑调。真的。”解语神情流露出很深的自卑,她喜欢聆听,不止用耳朵,更用心灵。每次听到感伤沉郁的曲调,总是沉浸其中……久久。也曾想制造一个“惊喜”,给自己和他人一个感动。余闲时,曾把一段心爱的歌词,比如《魂断蓝桥》一字一句抄在笔记本上,背熟了,然后每天跟着录音机吟唱,无数次反复后,以为肯定熟能生巧了。可关了机,还是一句都不着调儿……拙笨到连自己都吃惊的地步,彻底绝望了!何可至说她:“你这不是不会,是放不开。大声唱,胡乱舞,你看广场的老太太,穿红着绿乱扭,有几个是跟着节拍的?”
想想道理不错:播放舞曲的广场总是聚集着跳舞的人,不需要门票,不需要固定舞伴,得意的和失意的,爱着的和找爱的,只要一个“随意”,便可以投入。而解语对于歌,却是尚未开口,先有怯意;对于舞,还没上场便觉不自在。这么多年之所以不会歌舞,除了没有天赋,骨子里的自惭形秽,究其深层的原因竟然是太爱这类可以使灵魂飞翔的技艺而变得缩手缩脚。因为爱,因为太爱,爱到不敢去拥有,爱到自卑。就像爱一个人到了极致——熟悉他(她)的音容笑貌,知道他喜怒哀乐的每个表情特征……他(她)无意间的一句话,会让你铭记一生,可整天在一起,提起对方来,总是一个“意犹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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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然不觉中,何可至成了解语今生最割舍不下的男人,两人共同的东西太多,共同的欢欣,共同的痛苦,共同的情感心路历程……两人有好多的一样,连得的病都一样。都是“十二指肠溃疡”。所以,割舍不下。所以,意犹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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