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时代,感冒发烧,多有病患。然而那应对的法宝,多半不过一碗“水饭”。水饭者,饿鬼之食也。
这种诡异,我是亲历过的。年幼之时,四五岁的样子,倒是不惧牛鬼蛇神的。一群伙伴,游戏于坟前墓后,你追我赶,乐此不疲;毫无畏惧,大盖坟里躺着的,都是本村的先人,应该是很照顾在世的邻里的,所以那时倒觉得,那些土堆颇有几分亲切;尽兴的玩,毫无顾忌,也全然不顾大人们的告诫。
对于“躲猫猫”、“过家家”、“追木头”等经典游戏,年幼如我们,是很有兴致的。但是诸如“跳板”、“捡籽儿”、“跳皮筋”、“翻毛蛋”等,那是年长孩子的玩艺,我们是没资格参加的。
依稀记得有一次,太阳很是毒辣,但我们小伙伴热情不减,游戏在孤坟四周的灌木间。然而兴致勃勃的时候,我的头却疼痛了起来,青筋暴跳,眼昏耳鸣,实在是难忍,也至于玩的兴致一下子全无。
虽然头痛,但却没哭的,只呻吟着跑到奶奶家寻求帮助。那结果诸君是可知的,被诊断为饿鬼缠身了,非得费些粮食不可。
这“送鬼”程序的伊始,是“凳筷子”。所谓“凳”,站、立也。送鬼人手持三支或四支的筷子(或许有更多的),盛半碗水,将筷子蘸水,并开诚布公,道明该仪式的目的。再是向饿鬼说明该仪式的流程,即送鬼人依据“被绑票者”感觉不适的地点,推测可能的“绑匪”,一一点名,若点到该“匪”,该“匪”就将筷子立稳,表明是其“作案”。然后送鬼人向碗中抛洒些剩饭,谓之“水饭”;并告诫饿鬼吃完赶紧走鬼,莫要纠缠。
其后,待“被绑票者”感觉并无大碍,方将碗中的水饭,抛将门外去。至此,这个仪式算是结束了。
而整个流程下来,约摸一个小时。而我的头痛,最终是被“治愈”了的。而驱鬼之人,是爷爷或是奶奶,抑或旁人,我是不大记得了。
时至今日,对于那次的诡异,我为其找到过许多合乎科学的解释。譬如“中暑”、“运动过度”。但事别经年,对于那次诡异的真伪,确实无从考究了。许多儿时的记忆,模糊得很,只隐约有点感觉。譬如驱鬼人有没有向点错了名的鬼们道歉;譬如饿鬼是否是初犯,还得驱鬼人为其讲明流程;又譬如为何总是三支以上的筷子一齐蘸湿,而不是一支或一双,难道鬼的鬼力还需借助分子间的范德华力?再譬如据传言,鬼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或者传言鬼的下巴是漏的,吃东西总要露出来,这些与“水饭”的礼仪联系起来,多少有点冲突。想必鬼的世界不同人的世界,不论黄白黑人,虽肤色迥异,但器官功能与体型轮廓却是大同小异的,不至于有三只眼睛或是没下巴的。……诸如此类,问题与答案,我可是全无映象了。
但我还清楚记得,小堂弟约摸一岁时,突然哭啼,神志不清而大小便失禁。情急之下,那应对的法宝仍旧是驱鬼。水饭饿鬼是看不上了,于是爷爷便翻脸了,将碗罐等敲碎,刺耳之音震耳欲聋。爷爷的用意,大抵是想吓跑恶鬼。但毕竟是恶鬼,爷爷究竟是吓不跑的。
好在三伯毕竟有所开明,了解医学的伟力。而最终,将小堂弟送到医院,刚好及时。
医学的论断表明:小表弟吃错了某种东西,感染了病毒。
医学确有伟力。而最终,小表弟也有惊无险,并且安然无恙了。
看来是爷爷诊断失误了,因为根据我听闻的常识,邻近的游鬼虽无赖,却也不至于这样无端的凶残。实在是冤枉鬼了,应当赔礼道歉。
好在小表弟安然无恙,这恐怕实在是承蒙先祖庇佑,我也甚是欣慰的。
呜呼,情到深处,不能自已。以上无心之论,神鬼当请明鉴,若有不妥,当删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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