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北京牌越野小车开出营房足足有四十公里。师长还没说一句话。因此。坐在他身边的作战参谋舒林生忐忑不安的心情也一直放不下来。
小车离开沥青路,走上砂石路,更加颠簸起来。里程表上的指针在六十公里两边大幅度地摆着。舒林生告诉司机开慢点,师长这才终于说话了。
“不要减速!”他又转脸对舒林生说,“二团是什么时候出发的?”
“昨天七时二十分车队离开营房。”舒参谋说,“十八时三十五分到达覃溪。今天早晨报告是七时出发……”
“瞧!”师长打断了参谋的话,“十一个小时一百六十公里,剩下的时间当橡皮条拉开也赶不完剩下的路程!你瞧吧!逼急了眼的母鸡也会飞过屋,你能保证逼急了的司机不会把车子往山上撞,往沟里开?”他话里憋着一股子火气,似乎舒林生就是飞过屋的母鸡,开车撞山的司机。
可是,舒林生只是个参谋,他有啥法子。老实说,二团这种干法,原先他还有不同意见哩!
上月底,首长、司令部训练进行沙盘作业时,二团团长陈述怀和资历较深的一团李团长发生了争执。争执的焦点是海岸作战的重点应该摆在哪里。李团长认为,无论进攻还是防御,指挥员主要的精力和主要的兵力火力必须用来应付滩头战斗。陈团长则认为,根据现代战争作战水平,这种观点有些过时了,应当既立足我军现有水平,又考虑现代作战特点,重新探讨海岸作战的理论。经过一番争论,又搞了三次沙盘作业,陈述怀的观点占了上风,可李团长仍坚持己见。于是,陈团长建议搞一次实兵演练。请示上级,批准了本师结合野营拉练进行这一演习的设想。那天,师党委会研究决定,攻方(红军)为李团,守方(蓝军)为陈团。李团长提出:“双方情况设置要以我国现有一般水平为基础。”这并不是无的放矢,因为在他看来,陈述怀在沙盘作业中提出的问题,超出了我军现有装备和训练的一般水平。而按我军现有的海岸作战能力,攻守两方相较,守方的地位相当不利。可是,陈述怀不仅不以为意,还进一步提出:“根据我们师担负的作战任务,这次演习应定为有准备进攻和仓促防御的海岸战斗。”党委委员们都很惊奇,防御的基础在于战前就有一个稳定态势,然而陈述怀却把它放弃了!这等于一个战士离开掩体和堑壕去阻击进攻的敌人,谁都明白那将会是什么情景。
师的高政委经过反复考虑,按陈团长的建议拍板定案了,还加强给陈团一个加农炮营。
有准备进攻和仓促防御,就是说战斗发起时间由攻方“红军”决定,守方“蓝军”在营房闻警出动。如果“蓝军”徒步开进,是毫无获胜希望的;即使依据“一般水平”的规定,可以摩托化开进。但在短时间内组织这一行动,也存在很大困难,鉴于汽车连的技术现状,临时动员,难以按时出发,也难避免途中抛锚,营房到海边的五百多公里路程成了重大障碍,而实兵对抗还在这重大障碍之后。舒林生明白,陈述怀这种干法精神固然可嘉,然而,平时训练毕竟不是作战。舒林生去找高政委,说明根据目前本师车辆的技术状况,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不可能达到编组要求。他建议修改方案,指令铁运到海边的“红军”晚几天乘船登陆,给“红军”多一些机动时间。高政委说:“方案不改,蓝军所遇困难,让他们自己设法解决。”
在医院养病的师长知道了这一情况,大吃了一惊,把一百多辆车组成车队在战术背景下急进,在他多年师长生涯中也只有两次!而这个初出茅庐的团长居然干起来了,实在让他不放心。他打电话要舒参谋派车接他出院,紧跟着就撵上来了。
师长在车上听完了舒林生的汇报,不以为然地说:“他手里没有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
小车过了覃溪,拐过一道山口。车辆抛锚的现象果然出现了:几辆车停在公路旁,看车号,是本师的车。师长叫停车,下车一看:一辆解放牌撞倒了碗口粗细的三棵树,冲到公路下边去了,现在车已拉上公路,修理所五十三岁的老所长正带着人赶修。见气势汹汹走来的师长,老所长也有些紧张,全师上下都知道师长的性子!有一次师长到车场,见一辆车停放得不齐,结果连司机带汽车连长、指导员,都挨了好一顿训。修理所长这时感到,师长马上会雷霆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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