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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歌还休

时间:  2021-12-28   阅读:    作者:  傻的可以

  《一》

  这一年梨花开的分外白,刺眼的白,疏影屹立的庭院一树梨花下,飘零的花瓣刺痛了记忆深处,似乎三年前那个似海春深的时节里,明花,暗柳,断桥,碧波,偶遇,浅逃,一切都那么的恰合事宜,一切都是那么的精心而随意,像无数流离于世间的传说一样,且歌且叹。

  “小姐,外面凉,还是快跟我回房间去吧,等下老爷看见了又该罚婴灵了”

  疏影循声转过头,看见丫鬟婴灵慌慌张张的朝着庭院走来。

  婴灵扶着疏影穿过长廊,走进了梅苑阁。然,思绪却一直还在那片梨园徘徊,婴灵知道,小姐又在思念绿痕了。

  三年前,梅花山庄的梅花却意外的没有开,而梨花却一片雪白,疏影身着崭新的红色衣裙,在那一片琉璃白中翩翩起舞,她不停的旋转旋转,优雅的狐步,妙曼的舞姿,像一个红色的精灵一样,一朵朵的梨花在她舞步中竞相开放,一瓣瓣馨香翩然落下,那红色轻纱,和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埙声,伴着西边如血残阳,一直在起舞,起舞......

  “姑娘,你醒了?”一个声音冷冷的响起。

  疏影慢慢睁开眼睛,透过浓重月色,只见摇影泪烛旁,一个白衣少年依靠在临月轩窗前。少年放下了手中的埙,起身走到疏影的边上。

  “你是谁?我什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在哪里?”疏影睁着惊恐的杏眼,怯怯的问到

  “姑娘别怕,我是这紫竹院的主人,我叫绿痕,姑娘是梅花山庄的二小姐疏影吧,三日前,我打梨园经过,看见小姐晕倒在梨花深处,情急之下,冒昧的带小姐回了紫竹院,小姐已经沉睡了三天三夜,还梦魇不断。”白衣少年面无表情答道。

  原来,三日前,疏影悄悄背着丫鬟婴灵逃出梅苑阁,就不知不觉来到了梨园,看见一园梨花开的极好,便和着远处的埙声起舞,竟晕倒在了梨园,恰好被后来路过的绿痕相救,便把疏影带回了紫竹院,三天中,疏影都处于昏迷状态,在她梦魇不断,高烧不退的时候,绿痕就拿起手中的埙,吹着那些古老的曲子,从清晨到黄昏,从黄昏到东方微明,那低沉的,忧郁的,略带惆怅的曲子,安抚着疏影,疏影的气色越见好转,三日后,醒来。

  此时,绿痕已经命下人为疏影准备好了点心。

  “想必小姐一定饿极了吧,我令厨房为小姐准备了一些点心,小姐慢用,然后,我会派人送小姐回梅花山庄。说完,绿痕命下人端上了食盒放在了疏影面前那张雕花木桌上。

  疏影慢慢抬起眼帘,这才看清眼前的白衣少年,眉毛轻轻淡淡的落在眼睛上方,十分好看,他的眼睛让人看不真切,眼眸散发着幽幽的微蓝,让人觉得飘渺而寒冷,他的唇优雅的半闭着,含着一种预言有止的忧伤。

  绿痕转过头,目光碰触到疏影眉心那个梅花痣,闪烁在烛光里,更加妖艳,眼前这个红衣佳人,青丝散落在肩边,一副柔媚模样,眉簇浅黛微颦,皆若有思也若无思,眼聚青波,青盼曼顾,顿觉有情,原是无情,就仿佛一只娇弱的梅花,一枝一开千年的梅花。

  “少主。梅花山庄的管家求见”

  绿痕的思绪被下人打断,他挥一挥衣袖,示意知道了,下人退下,绿痕起身,他料道接疏影的车马想必一定在院外等着了。

  在疏影昏睡的时间里,绿痕已经飞鸽传书给梅花山庄的庄主,告诉他疏家二小姐在紫竹院。但绿痕没有想到,疏庄主这么快就派人来接疏影回去了,眼神在一次闪过一丝落寞。

  《二》

  10年前的那个午后,初遇,绿痕10岁,疏影8岁。

  绿痕的父亲携家眷去给梅花山庄的疏庄主贺寿,席间,绿痕被山庄的几只蝴蝶吸引,便追随着蝶儿一路向西,来到了轩榭深处。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疏影一边调皮的追着碟儿,一边来回的亭台上跑动。

  池塘的水绕着轩榭潺潺的流动,拂着轻盈明媚的眼光从柳荫花影下穿梭,星星点点,清晰而炫目。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疏影继续低吟。

  明媚的眼光透过亭台,斑斑驳驳的打落在疏影身上,她时不时的提起衣裙轻轻抬脚,向后闪躲骤雨初歇后脚尖溅起石子边飞起的水花。疏影踮起脚尖,微微笑着将衣袖挥扬,转起脚步提着嗓子唱起来: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绿痕坏笑着随声附和。

  疏影步调凌乱的止住了舞步,攥着衣角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小小少年,绿痕谦和的问道:

  “紫竹院绿痕敢问姑娘是谁家千金?可否是梅花山庄二小姐疏影?”

  疏影眉心的那颗梅花痣,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外人,她就是山庄独一无二的的疏影,出生在那个梅花满天开放的隆冬,出生后第三天,她的娘亲便感染风寒,永远的离开了,那个绝世美人在弥留之际,看着襁褓中的婴儿,不禁泪水涟涟,一滴不偏不移的落在婴儿的眉心,满满幻化成了一朵盛开的红梅,于是,疏老爷为了祭奠逝去的梅娘,给这个婴儿取名叫疏影。

  疏影疏影,梅花雪花疏影处,泪暗流。

  8岁疏影被这突兀的出现的人儿吓得不轻,浅施一礼,夺路而逃。隐隐约约听见后面的绿痕边疾走边说,疏影莫怕,我不是坏人。

  疏影两手微凉,提着裙摆在迂回转合的走廊中逃跑,绣鞋点地,扣出清晰的声响,和着心跳的声音消失在曲径楼台中,在一处影壁后探出惊魂未定的目光。绿痕一只手臂抬于半空,手指半握,想要抓住什么一样。柳影摇着阳光,从他的指尖一掠而过。

  明花,岸暗,碧波,亭台,轩榭,浅逃。这样的偶遇是多少流离于世间的美丽。

  然而,绿痕死死的记住了那颗梅花痣,如朱砂一样,烙在了他年幼的心里。

  《三》

  次年,九岁的疏影被指婚给了明月山庄的少庄主皓月,也这就是这一年,朝廷下令打压前朝隐退的元老,梅花山庄势单力薄,只好求助于明月山庄,为了家族的利益,牺牲了年幼的疏影将来的幸福,那时候的疏影,不懂什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依稀的记得,父亲后来醉在母亲的灵位前,哭的那般的凄凉无助。

  三日之后,暴君挥军临下,一时之间,血流成河,紫竹院也没有躲过一劫。绿痕躲在父亲身后,看着那艳红的血,一滴一滴,像极了一朵朵盛开的梅花,梅花,梅花,突然绿痕的心被什么戳了一下,生疼生疼。

  “父亲,求求你救救梅花山庄,救救疏影”绿痕跪在父亲脚下......

  绿痕和父亲带着人马赶到梅花山庄,那里已经狼藉一片,在后山,他们遇见了疏影和一起躲避的家眷,唯独不见了疏老爷。绿痕的父亲提起剑向后山更深处走去......

  当黑夜袭染了四周的时候,疏老爷一身血污的慢慢出现在后山,身后是家丁抬着的绿痕父亲的遗体,

  绿痕父亲为救就疏老爷,不幸被杀。

  一场杀戮过后,暴君逐渐没了士气,带着残兵败将撤回空城。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失去父亲的绿痕看着眼前的疏影,眉心的痣那么妖娆,那么蛊惑,似乎也就是这一瞬间,他以为是妖娆的梅花痣夺走了父亲的生命,冷冷的,没有表情,绿痕转身消失在黑夜中。他天真的以为,若不是一年前的偶遇,他没有遇见疏影,没有被那眉心痣蛊惑,也就不会失去父亲。

欲歌还休

  《四》

  恍然间,10年的时间过去了,绿痕变成了翩翩少年,疏影也出落成了倾国倾城的美人。

  绿痕忘不掉那颗梅花痣,疏影的影子就这样在他脑海忽明忽暗,整日整的以埙为伴,吹着那一曲又一曲的悲伤,他知道,疏影指婚给了明月山庄的皓月,并且将会在不久的将来完婚。

  疏影被管家接回山庄已是深夜,绿痕冷冷的眼神一直困扰着她,无眠,斜倚在床榻前,点墨成诗,酿字为酒。在新买的素笺上,在拭去尘埃的古扇上,在空余馨香的手心里,墨迹未干。

  “醉里秋波,梦里朝雨,都是醒时的烦恼。

  瘦信愁如许,为谁颦眉?独立东方弹泪眼,寄烟波东去?

  梧桐树,紫竹院,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

  疏影词句间,多了几份暧昧,几分缠绵,几分惆怅,几分伤情,欲说还休,欲说,还休。

  绿痕还有依旧吹着他的埙,厚重低沉的音色,固守着那一份深藏的痴情和压抑,他知道,疏影的婚期逼近了。

  《五》

  绿痕站在南城的最高处,看着明月山庄浩浩荡荡的迎亲车队,,大红的盖顶,载着疏影远远的去了,那个身着红色喜服的疏影,渐渐淹没在远方的雾霭中....

  南城的城墙上,那个吹埙的少年也消失在了一个残阳如血的黄昏,那年,梅花分外的红,红的刺眼,梨花却始终没有盛开。

  再后来,有人在紫竹院,却意外的发现,梨花开成了梅花的摸样,一朵一朵,不曾凋零。

  余下的岁月,谁也没有再看见过那个叫做绿痕的少年。只是偶尔,会有埙声出现。

  欲歌还休,欲歌,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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