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芹把他关在门外的那一晚,他抽了好多烟。后来采芹熄了灯,独自睡去了。他知道她早晚会原谅他,明天,顶多后天。她能够生他的气,这不啻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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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摆摆样子去查看那个矿洞,走出来,天已向晚。他跟村支书说他很累,想搭一户人家睡一晚。村支书招呼他上自己家里。这时他问:“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叫李叔生的?”村支书说:“你怎么认得他?”他解释说好像听谁说过。村支书也不作太多理会,把他带到了李叔生家。
那个叫李叔生的人来到他面前,知道来人有钱,也是满脸堆笑。这孩子长得老气,配不上采芹。他相信,自己年轻时,比这个什么他妈的李叔生英俊多了。
李叔生说:“蒋老板……喔,廖老板,谁和你讲起过我啊?”他说:“记不得了。”他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走进屋里。李叔生一家人脸上堆笑,站起身来迎他。他睡进李叔生的屋子,很大,光线不好,床上有席梦思。在这些农村,买席梦思定然是备着结婚的,要不然攥着那几百块钱,还不如多买几袋化肥。
他叫小谭把车开到县城去,明天再来接他。他睡下了,劣质的席梦思有些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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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确定采芹失踪的那天,他陡然老了许多,走路都有了踉跄感。他强自撑着,不让别人看出来。冷静下来后,他首先想到的是他给她的钱。这两年多的时间,她应该攒下了几十万。
他用两张身份证去办连卡存折,卡早就发放了,但存折一直没领。朋友是营业部主管,他接过身份证扔给一个女柜员,叫她按卡号办证。女柜员接过身份证一看,觉得奇怪。一个证上写着赵薇,另一个证上写着崔格格。女柜员旋动着身份证查看防伪标记。朋友说:“真的。我说真的就是真的。我负责。”女柜员问他要密码。他说:“还要密码?”女柜员说:“肯定要啦,廖老板。”
朋友无奈地看他一眼,表明自己权限不够,不能再帮了。一闪念他想到两串数字:840715和860722。他试了第一串,错码。他试了第二串,也是错码。女柜员说:“今天只能再输一次了,廖老板,你要记清楚。”他稍一思忖,又摁动如下键码:19860722。
“账上余额有多少?”女柜员问。他说:“不记得了,几十万应该有吧。”“差不多,317500块。对吧?”“差不多。”女柜员就给他办了一张连卡存折,把开卡以业每一笔存支额都打了上去。他看了看,还好,大都是存入,支出的部分很少。采芹竟然没想到要换卡,把钱转存一下。照这么说来,她坚信这两张卡是安全的,卡里的钱稳稳当当攥在自己手里的。
她的生日也是他偶然得到的。她从来都说她是1984年7月15日生。他有些怀疑,问她属什么的。她迟疑了好一会才说属鼠。他想她得掐着手指才算出来那年是鼠年。一年后的一天,她在卫生间洗澡,他听见她手机打嗝似的响了一下。她毕竟还孩子气,不断更换短信铃声,越换越难听。他拧开看了看,上面写着:二妹,十七岁了,生日快乐,早日嫁个大老板,有钱把给我一点。
当天是7月22日,照这么算,采芹应该出生于1986年。
直到套出银行卡的密码那一刻,他才确定她是生于1986年,他认识她的时候她才16岁。他吓了一跳,因为他熟知一些法律,知道对女孩而言16岁是一道坎——16岁以下,无论女孩自愿与否,男方都得以强奸论处。于是他奇怪,什么时候把这些法律条文弄得那么清楚呢?
而用户名为“崔格格”的那张卡,他始终套不准密码。后来他还试过了采芹的手机号尾数、QQ号、跳操卡卡号和美容卡卡号,结果都不是。于是他猜测这张卡的密码是另一个人的生日。
他经常去查“赵薇”那张卡的余额,数字一直没有变动,那笔钱一直躺在那里。采芹从不肯说自己来自哪个县份。采芹操的普通话里夹杂着一些乡音,他却没听出来那是哪里的腔调。采芹一直没动那笔钱,于是他无法获知她藏在哪里。
朋友给他介绍了个私家侦探。他想,私家侦探,听着跟福尔摩斯是一伙的。和那人交谈以后,他觉得那人不像是很有头脑。他把他手头有关采芹的情况都提供给那人,还出具几张照片,他和采芹的结婚照——有一次在省城兜风,他瞟见一家影楼,就拽着采芹踅进去咔嚓咔嚓照了大几千块钱的结婚照。私人侦探说最好不要用结婚照、艺术照,并且指了指照片上的他,说:“廖老板,你看,照片都经过电脑处理了。你觉得像你本人么?”他看了看,确实不像。平心而论,照片上的男人起码比他年轻二十岁。但二十年前,他本人不可能有这么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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