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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领椋鸟

时间:  2023-12-01   阅读:    作者:  须一瓜

  一

  有一种刚抽芽的嫩芦苇颜色,特别像黑领椋鸟的叫声。

  在空旷无人的山岭中,春天的微风轻轻推动带着露珠的芦苇新叶,黑领椋鸟的叫声就在快要消散的淡紫色雾气里传来:唧唧,啾啾啾啾,唧唧,啾啾啾啾。有时候在梦中,宗杉不能分清是黑领椋鸟在铁塔上掠过,还是新抽出的青嫩芦苇在梦境里晃动。

  黑领椋鸟是最早到高压铁塔做窝的,三月它就来了,随后喜鹊、八哥,偶尔有灰鹭就相继来了。宗杉喜欢看黑领椋鸟,每一只黑领椋鸟都有一个黑色的围脖,它们大都白脑袋白肚子,翅膀上黑白相间的羽毛有如水墨画。老秦说喜鹊好。喜鹊飞过高压铁塔的时候,展开的黑边白翅膀的确很奇异美丽,但是,它响亮的叫声“cha-cha-cha”的不耐听,音色也粗哑。老秦比宗杉更不爱说话,他只说,喜鹊是吉鸟。乌鸦不吉祥,所以,老秦也不喜欢八哥,因为八哥也基本是浑身黑乎乎。在铁塔上,不会讲话的八哥,基本上就形同乌鸦了。

  有一只八哥讲话的,在仁云变线#171铁塔。当时,它的窝建在绝缘子串上的斜铁架上。它们的窝有脸盆大小、里面有四粒带灰色斑点的蛋。宗杉把草窝托起的时候,八哥夫妻要啄宗杉。但宗杉必须移开,不然,它窝里那些枯藤长草、布条、破塑料什么的,风吹悬挂搭到绝缘子串或者导线跳线上,就立刻跳闸,发生断电事故。

  宗杉只是移开,老秦上来就是一把掀掉,二十几年来都如此。很多老巡线工也都是这样对付“鸟害”的。而鸟们制造的大面积断电事故,后果也的确严重。老秦这两年不爱登高,他负责地面,高空作业都是宗杉来。宗杉从来不把鸟窝毁掉,宗杉把它们小心地移送到一个离绝缘子串远一点的地方,还是在高压铁塔上。但那对八哥夫妇很不高兴。一周后,宗杉巡线又看到它们搬回去了。宗杉只好再次登高拆迁。平心而论,宗杉每一次都是文雅施工。在接近它们的攀登途中和乔迁中,宗杉总说,早上好哦,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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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哥夫妇,或者夫或者妻,总是对宗杉尖叫。它们竭力反对宗杉攀爬上来,反对宗杉接近、接触它们的窝。在宗杉轻风细雨的问候中,它们气愤万分地叫喊、振翅、顿脚、啄击宗杉。

  这个你建我拆的拉锯战持续了四个回合,宗杉还是赢了。因为最后一战,宗杉把一个废弃的足球连尼龙网兜,捆在它建窝的位置上,占了它死认的风水宝地,它只好忿忿地屈居在宗杉移动的窝里。没有想到的是,这对钉子户就在极度气愤中,学会了“早上好哦”。它说得比宗杉快,有点像磁带快速播放。老秦不相信,他说,胡扯八蛋。他甚至没有好奇心爬上铁塔看看。老秦真的老了。

  二

  每一年的三月四月,是个和黑领椋鸟约会的季节。

  走在早春淡紫色的空气里,交错不息的鸟叫声,金属般穿透天际,很快地,山谷里,远远近近的铁塔之下,鞭炮花、迎春花、桃花,甚至雷公草尖,清明果草,都会模仿着各色青翠的鸟鸣声,尖细地、娇脆地、婉转地探出地面或枝头,然后在鸟鸣的鼓励下,一点点、一瓣瓣、一丝丝地绽绿爆红。山谷就鲜活起来,只有远山还是淡淡的灰蓝,宗杉他们知道,真正走过去,那里沉静的灰蓝就没了,其实也是春天的生鲜景色。

  每年三月到八九月,都是高压线路鸟害最严重的时期,七八百座铁塔,一月要合计清理两三百个鸟窝。那也是巡线工汗流浃背的日子了。鸟害严重的线路,一个小组有时是四五个人。宗杉和老秦是老搭档。他们这条线,鸟害一般般,有那么七八座铁塔比较严重吧。鸟害越来越重,老秦比较烦。老秦去向上面发牢骚要人,没有要到。老秦说,老二,就是你没有和我一致对外提意见,所以我们组就追加不到人。

  追加不到人,所以这一老一少,在寂寞的山冈上,总是保持着两人行。

  每一次线路出巡,从城市的尘烟、噪音和浑浊的颜色中走出来,宗杉就感到脑门子水凉,有时尾骨神经那里忽然一个麻颤,唧唧,啾啾啾啾,唧唧,啾啾啾啾,就是黑领椋鸟的叫声掠过耳旁了。当然,宗杉对老秦说,不是每一声的黑领椋鸟的叫声,都这么厉害。是有的时候。老秦不屑地沉默着,宗杉就更想解释清楚,他说,就是很久没有听到忽然又听到的时候,比如,隔一个秋天冬天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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