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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活过来的

时间:  2024-05-19   阅读:    作者:  樊海燕

  梁贵今是个心血来潮的男人……

  刚开始交往时,梁贵今出差外地,给杨二买过一件红、白相间的毛衣,还有一件和毛衣配套的红外套,穿起来很合身,他说是让和她身材差不多的服务员试的,她为此感动了好长时间。那时候,他常开车到“今潮”,说一会儿话就走了,晚上一打电话,两三个小时。现在不了,现在总是杨二给他打电话,梁贵今推托忙,没说几句话就挂了……杨二真担心他某天心血来潮不理她了,不是有很深的感情,而是他给她很多钱,她要用他的钱完成自己的事业。

  “哈欠”失踪后,杨二曾狐疑地询问过丈夫:“不是在家里的嘛,怎么出去了?”

  “鬼才知道,你又没让我盯着。”杨建业冷冷地说。屋周围、下水道、家附近的公园,杨二跑了几个来回,遍寻不见,彻底灰心了。

  女儿杨光周末回家,听说“哈欠”找不到了,呜呜咽咽哭了一个晚上,饭都没吃。最伤心的是杨二,“哈欠”丢了,可气息犹在,它蹭着她的裙边,小声地“喵喵”;闻到腥味,用哀哀的猫眼望着她;她病了,“哈欠”依在她身旁少精无采……“哈欠”是通人性的,杨二常泪水涟涟看着猫屋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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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杨二渐渐接受了没有猫的无趣日子以后,整整46天,杨二去女儿杨光的学校,给老师送了两件夏令服装,一件粉色鸡心领,一件白色胸前和袖口打顺风折的,全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她满脸堆笑求老师:“一点心意,老师一定收下。我们大人忙,她爸又身体不好。杨光就全靠老师管着了。”

  “要忙,周末没有时间接,让杨光跟着我上家里。”年轻的老师很懂事,杨二就是这个意思,服装加工基地的杂事常让她忙得晕头转向,有两次忘了接杨光。有老师这句话,她就放心了。回到“今潮”,杨二惊奇地发现,她养过的那只狐狸黄猫——“哈欠”团在店门外……见到她,摇摇晃晃直起身来,一双猫眼可怜巴巴望着她,瘦了,毛脏了……像只野猫。杨二抱起“哈欠”激动得泪流满面,一个劲儿地说:“怎么活过来的?这些天都在哪了?”

  “喵。喵。”“哈欠”的叫声比以往柔弱了许多,气若游丝。

  杨二含泪抱着猫,到附近的菜市场,买了条小鱼,切成三段,先给“哈欠”吃了一段。

  走丢或是被人丢弃了,在某个陌生的地方,坚强地活了过来,又跑到主人的面前表明它的“不忘”!这就是那只叫“哈欠”的猫。杨二几乎见人就诉说“哈欠”死里逃生的奇迹,一口一个“俺儿”叫得恓惶,“哈欠”回到杨二身边不到一个月,就被她喂养得比丢失前肥了许多,她没时间,就让店里的服务员定期给“哈欠”买鱼吃。

  杨二再也不把“哈欠”带回家了。虽然,杨建业不承认“哈欠”的走失和他有关,但杨二直觉就是他做的手脚。至于杨建业为什么和哈欠过不去,杨二以为他是生病久了,变态。

  ~

  看着服务员拉下店里的卷闸帘,杨二正要回家,一扭头,发现夜色中站着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但一时想不起她是谁。

  “杨姐,不认识我了?上次见你这儿有件月白色旗袍,还在吗?”

  “在,在。你要呵?”听声音也很熟,还是想不起是谁,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杨二一边应答,一边竭力回忆。

  “杨姐,我前段做了整容手术。变化这么大吗?你都不敢认了?”

  “原来是小米呵。”好像听谁说过,小米做整容这回事。花了八千多元呢,杨二想起来了,拉着小米从后门进到店里,灯光下,细细地打量起她来:小米眼角向上翘了点,鼻梁高了些,下巴变尖了……也没有什么伤筋动骨的变化,但乍见之下,还是像换了个人,不见得比原先更好看,只能说是更添了异彩。“手术受罪吗?”杨二问。心想:等过几年自己老了,也去做个去皱手术。

  “麻药一上,就像睡了一觉。就是两个多月不能见人,闷死了。”小米一边比划着旗袍,一边说:“不过也值,我得换个形象,才能比过那些年轻的。现在80后不行了,都轮到90后了。”小米说,“这不,有香港老板明晚要给我过生日,才来借旗袍。杨姐一定来捧场呵。”

  “好的。好。”杨二笑容满面地应答着,灯光下,那颗虎牙闪闪的,女人就是为男人打扮的。就像她杨二,这么多年来,无论生活多么艰辛多么不如意,她从来不蓬头垢面见人,她对抗着风凉——就像是对抗着她的命运吧?一年四季,无论阴晴雪雨,杨二多是穿着各种花色的A字裙,露出半截圆润而线条优美的小腿,头昂得高高的在住宅区和服饰店之间独自走过。从来不怕风吹坏了腿……

  独自走路的女人很多,穿裙子的女人也很多。但好像谁都不像杨二那么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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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二自己心里明白,她的自信是盲目的,是没有底气甚至是装出来的……只要丈夫杨建业一天不痊愈,不能像正常人那样生活,她就觉得低人一头。这不,忙碌了一天回到家,已经晚上十点了,杨建业还不见人影儿,以前可不是这样,知道妻子开着服装店,站着陪客的时间多、辛苦,即便是生病,杨建业也会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晚上,多是洗好菜,等杨二回家烧。可最近这段时间,杨建业可能是精神好些了,老往外跑,也可能是待在家里时间久了,心烦着。杨二并不介意也不敢和杨建业较真……她昨晚就没回家,在店里和梁贵今云雨游了……自从跟梁贵今有了男女私情,杨二总是心存愧疚,不再敢和丈夫高声叫嚷也不再敢挑他的不是,她稍稍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家,简单洗漱了一番,上床睡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没听到门响,客厅的灯突然亮了,是丈夫。躺着正要进入朦胧梦乡的杨二睁开惺忪的眼,看了看腕上的夜光表,指针指向晚上十一点,离夜深还有一段距离,但杨二不想说话了。昨天夜晚是和丈夫之外的男人一起过的,白天又招呼顾客几乎站了一天,身心俱有一种说不清的累……而且,每次和梁贵今舍生忘死热烈过,身上总要留下一些痕迹,不是肩胛处有几片青肿,就是乳头被磨红了,还有一次被他咬伤了嘴唇,热辣辣生疼了好几天……杨二脸上的皮厚,身上的皮倒太嫩了,稍一用力触碰,就留下了印记。

  灯光刺眼,突然睡意全无,杨二的一条腿有些压麻了,动作很轻换了个姿势,依然佯睡。她心虚着,不准备和杨建业搭讪,怕他发现了她身子的异样。杨建业现在也学会闹腾了,比以往花样出新动作猛烈多了……虽然有些虚张声势,但足够杨二招架。

  杨建业脚步很轻地走近她的门前,听她似熟睡了。他打开电视,换成静音。杨二能听到他打火机点烟的声音,一支烟完了,掸烟灰,又燃了一支……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杨建业关了客厅的灯,洗澡去了。杨二轻吁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心跳有异,心里虚虚完全是自己吓唬自己。杨建业一向以为他是好男人,堂堂正正谋着干事业,惜妻爱女对家庭负责,以他的自负,根本想不到妻子会红杏出墙,看上别人。

  在过去了的一些青春的、任劳任怨的年华里,杨二为了生计,和不同的男人有过亲密,梁贵今是最后一个,也是她最看重的一个。彼刻,杨二快要睡去,又被惊醒,满脑子晃动着的都是梁贵今的模样:梁贵今穿件洁白的棉毛衫,吸着烟,看天,一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然后,深了眼看她,好像她是他的一个玩偶;俩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常咬着她的耳垂说话,那样子好似有什么秘密怕被杨二养的那只叫“哈欠”的猫听到,弄得杨二耳边热乎乎,痒刺刺的,听到的却不过是一句寻常话:“你想我了吗?我做得好不好?”

  “好。好。”

  “和你男人有什么不同?”

  “他有病,我们早就不做这事了。”杨二反感梁贵今如此问话,但没表露。

  两人成为情人之后,梁贵今不再关心杨二的猫,他们做爱的时候,他老要把“哈欠”关在屋外,说,“这猫喵喵叫得人分心。”

  其实,开始交往不久,杨二就对梁贵今是否真心爱她产生了疑虑,和丈夫杨建业沉稳、扎实的作态相比较,梁贵今太活络了,和他说点生活不如意的话题,你话音没落,他就截住了:“别老说这些丧气话,没事多想我就好了”;你有些许的小困难,他立刻手拍胸脯,大包大揽答应帮忙,你感动得一塌糊涂。过后,他十之八九把他的承诺忘到了九霄云外……梁贵今最大的优点,就是出手阔绰,常塞些钱给杨二。杨二开始还不好意思,时间长了就习惯了,发展到后来,如果哪次见面不从梁贵今身上揩点钱,就亏了似的……这些钱,确实给杨二解了不少燃眉之急。

  梁贵今不仅花钱供养杨二,他还给她带来了身体深处的刺激、欢快……两人在一起男欢女爱的时候,总是很投入……每次,梁贵今汗流浃背,杨二汗水淋淋,腻在一起持续很长时间,常忘了今夕何夕。过后,杨二总是提醒自己,不能这样忘情,该保持应有的警觉。不然,不定哪天会出大事,毕竟梁贵今是别人的丈夫,而且从来没有提过要离婚,如果由此而不顾及日常生活的秩序,心思一味地牵在他身上,肯定会招来麻烦。但每次,他把她剥光了,肆无忌惮在那张“吱咛”作响的床上冲锋陷阵的时候……她便把应有的警觉统统丢到了脑后。这会儿,她听到杨建业喝茶冲澡,进入向阳的卧室,关灯。遂又想,他们夫妻是什么时间分开睡的?从杨建业得了病后不久,他常常熬夜,早上不起床,而她晚上睡得早,两人起居时间不同,相互影响,便分床睡了,偶尔温存,也带点例行公事的味道——婚姻如此乏味,才有了情人这一说词吗?梁贵今和她这种关系便是杂志上说的情人吗?这是那晚杨二临入梦,思维混杂在脑海里的最后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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