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王文亮医生是双港一代名医,他落脚长山岛,整整六十多年了。怀着仰慕的心情,我专程拜访了他。
初次见面,王医生给我印象深刻。他中等身材,虽已有八十多岁高龄,依然目光炯炯,神采奕奕。他天庭饱满,行动十分敏捷。他对我稍稍打量,目光慈善,温和,射出睿智的光芒,未曾开口,一股书卷气扑面而来。医学讲究望闻问切,也许他把我当作一个患者,难免一"望"。我赶紧自我介绍,说明来意,他招呼我坐下,接着走进了他的书房。我向里张望了一下,他的书架上满满是书,一面墙都占满了,他拿出了茶叶,亲自给我泡茶。家里还有一个慈祥的白发的阿姨,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人,分别是他的夫人和儿子。他们都很友好地招呼我。
出乎我的意料,王医师对我的来意有些反感,因为我掏出手机想录音或拿出纸来准备记录时,他摆摆手表示不赞成。
"我这个人性格有些孤僻,不喜欢热闹,你还是不要写我。我做的都是我应该做的事,真正要感谢的是长山岛的老百姓,他们对我是太好了,没有他们,我当初就不会留下来"。
我有些纠结:不记录吧,我的记性差,等一下说的事全忘了;记录吧,老先生不同意。我的自私心还是占了上风,想想我来得多么艰难:专门加了油,跑了几十公里,在渡口等了一个多小时,渡口人山人海,我差点翻车,掉到水里去了,若是下雨天,我是不可能跑过这茫茫大草洲来这个孤岛的,一路上太辛苦了。
老先生见我执意要记录些文字,就亲自放了一张小桌子在我面前,谈话就开始了。
据老先生介绍,八十六年前,他出生在鄱阳县双港镇乐亭曹坊村一个世代行医的家庭,曾祖,祖,父,叔都是饱读诗书的医生,家庭条件相对优越,他从小受到了严格的教育,读了五年私塾,后又进了公立学校,古文学得扎实,这为后来学习中医打下了文化基础。到景德镇师从名医黄其波先生,学习中医,黄先生针炙尤为出色,王医师在名师指点下,技艺猛进,从1954年起,二十出头的他即开始独立行医。到今年(2019年)为止,他已行医六十四年了。
上世纪五十年代,他家被划为"地主",一九六八年,他被"清理阶级队伍",下放到农村,当时双港公社书记想把他下放到"双丰"村,长山岛村支书杨德祖听说后,赶紧找到县委书记,要求双港公社书记改变调令,这样一来,王医师就拖家带口来到长山岛的上山村,其时,长子刚刚出生,父母身体不好,头顶"地主"帽子,来到这茫茫的鄱湖中心的孤岛上,那时他心情低落到谷底,仿佛东坡先生贬到海南岛一样。他甚至有些怀疑人生:辛苦学习多年,空有一身本事,却无法在繁华闹市施展,落到这个孤岛,前无村,后无店,出门无路,进门无车,春夏涨水,长山岛四周大水弥漫,低处房子没顶,茫茫鄱阳湖,不知何处是岸,小小长山岛,仿佛是被上帝遗忘的角落。秋冬时节,草洲一望无际,一道小路通向县城,泥一脚,水一脚,蒿草如铜墙铁壁,人在其中,走半天不见一个同类,若是忽遇歹徒,那就只有认命了。到了店前还要过渡,若是雨雪天,渡口无人,只好滞留在乐亭,聂家,那时恨不得像鸟儿一样,有一双翅膀,可以飞来飞去。
据一位文豪说,文学是苦闷的象征。此时的王医生,也是精神苦闷到了极点,他只好用文学来疗治精神创伤,在这期间,他阅读了鲁迅,巴金,老舍,茅盾的作品,也阅读了《诗经》,《楚辞》,《乐府》,唐诗,宋词,元曲,《史记》,以及蔡东潘先生的全套的历史演义,《红楼梦》四大名著,《三言二拍》等通俗小说。我试着和先生谈起《三言二拍》,先生一口气说了许多名篇:什么"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玉堂春落难逢夫"等。我说《三言》中第一篇是《蒋兴哥重归珍珠衫》,老先生立刻纠正了我:
"是《蒋兴哥重会珍珠衫》。
五十多前读过的书,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并且饶有兴趣地背了几句《前赤壁赋》,《前出师表》,《陈情表》…这让我不得不佩服他惊人的记忆力。
凭着先生这股子"牛"劲,也许他会成为一代文人墨客,但"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严峻而又迫切的现实终于让他关上了文学之门,潜心医学,从此他全身心地投入救死扶伤的事业,放弃了文学这个爱好。
谈到这里,他没有继续谈到他的行医故事,那过去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是他应该做的,早已烟消云散,风平浪静,不值得炫耀。在他的书房,摆的是《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千金方》,《本草纲目》,《内科》,《儿科》,《妇产科》,《骨科》等医学书籍,也有一整套一整套的文学经典,但找来找去就是没有一面锦旗,一个行医六十多年的老先生,难道就没有人送他一面锦旗?这使我有些疑惑。说老实话,现代人讲究广告效应,某些医师总喜欢病人送他"华佗再世",″扁鹊重生","妙手回春"的锦旗,挂在墙上忽悠人,连庙里菩萨面前也要挂满"有求必应"的旗帜呢。
老先生谈得最多的是长山岛的老百姓,在他心里充满了无限感恩,在他言词间流露的是对老百姓的虔诚:
"长山岛的老俵好啊,要不是他们的照顾,我也在这里呆不到五十多年,现在我也就是长山人"。
接着,老先生一件件如数家珍,向我诉说着老百姓的好。
从上世纪六十年代以来,历次运动,批斗的暴风烈雨对他仿佛是一个古老的传说。他顶着"地主"后代的帽子过着贫下中农一样有尊严的生活,原因是杨德祖支书专门在群众大会说过:
"王文亮医师是我们请来的保护神,我们要把他当作自己的亲人一样看得重!"
王医师至今念念不忘村民给他做的一件大恩大德的事。
一九六九年农历二月,那是他来到长山岛的第二年,父亲不幸去世,其时先生家境也是贫寒,如何办好父亲后事也让他十分为难。他本是一个大孝子,虽兄弟数人,但身为长子,他毫不犹豫地把父母带在了身边。中国人讲究叶落归根,他家祖坟在双港吴赵山间,若送父亲回去安葬,要行近六十华里路程,而此时尚未涨水,无法行舟,草洲上水浅,犹能没过腰胯。
在此一筹莫展之际,杨德祖支书和村民们及时送来了温暖。
杨支书给他提供了两种选择:一是埋在岛上,请地师选最好的风水宝地;一是送回先生老家,满足老人心愿。村民踊跃表示,愿意用肩膀轮流抬老人家灵柩回乡,支书打算用六十个最强壮的劳动力,完成这项大事。
六十个汉子齐刷刷地站在先生面前,准备为先生效力。
六十多华里路程,齐腰深的水,四五百斤重的灵柩……先生深知民心的热切,更知此等事情劳民的艰巨,他感动得热泪盈眶,更是热血沸腾,他最终决定:把父亲就葬在这里!父亲九泉之下也不会反对啊,中国人最讲究知恩图报,人家对我们这等尊重,我们还能冷了众人的心吗?
后来,先生的母亲也顺理成章地与父亲合葬,全是村民出谋出力。
后来,先生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学医有成,子承父业,一个儿子金榜题名,在国家某重要机关任职,老百姓都说他家祖坟埋得好,当年地师说那地方的风水好,子孙后代能出将入相。
先生告诉我, 从他落户长山岛,五十多年来,吃的全是免费的鱼,村民每次打渔归来,总是把最好的鱼留给先生,在他们看来,先生愿意收下他的鱼,那是一种无上的荣誉。
不知不觉,已经几个小时过去,先生思路清晰,往事至今历历在目,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说别人的好,一方面,我也为村民的纯朴热情而感动,一方面,我隐隐感到这次采访未如我愿。到现在为止,我尚未听到他讲一件关于他"妙手回春"的奇迹。
于是我继续发问,争取获得更多的信息。
我说: "在这个岛上行医,只有你一个医生,你是专治内科,还是‘无病不治’?"
说到这里,先生又为我打开他的另一扇记忆的闸门。
他说,长山岛那时只有一百多户,五百多人,没有电,条件十分艰苦。渔民驾小船栉风沐雨,以船为家,有时打大风暴掀翻小船,经常发生人员伤亡的灾难。那时,血吸虫病肆虐,我作为医生也感染了,治了两次。在这个岛上,几百口人,男女老少,随时有各种突发情况,当时只有我一个医生,他不找我找谁?尤其是晚上,黑灯瞎火,病人危急,远水救不了近火。我必须给他治呀,时间长了,我就什么都会一点了。"
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我什么都会一点,什么都不精呀。"
哦,怪不得看他书架上什么书都有,《骨科》《儿科》《妇科》……我也知道,在农村,一个乡医几乎是百科全书式的,不可能像大医院的专科医生。
这时,先生的夫人也坐过来听了,她头发全白了,慈眉善目,和蔼可亲。我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王医师,你会给女人接生吗?"
呵呵,先生请原谅我口无遮拦,因为你一开始就告诉我,你学的是针炙,中医。
没想到先生夫人都笑了。夫人说: "过去他接生是经常的事呀。"
接着先生给我讲了一件很惊险的事。
一九六九年的某一个晚上,一位产妇由于营养不良,身体很差,孩子生了下来,胎盘一时下不来,产妇失血严重,如不采取输血等措施,将有生命危险!先生深知问题严重,建议赶快送鄱阳人民医院,当时已是深更半夜,外面一团漆黑,草洲上的冷风阵阵。地上是没过脚踝的烂泥,去渡口都有二十多里,救人十万火急,杨支书组织四十多个精壮劳力,打着马灯,轮流抬着产妇在草洲上一路狂奔,泥一脚,水一脚,众人都是一身冷汗沾在背上。王医师此时还年轻,他一路相伴,急如星火,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店前"渡口,又叫车赶到鄱阳县城。幸亏送来及时,那妇女平安无事。
他夫人告诉我说,像这样半夜送人去县城医院的事,都有几十回了。现在条件好了,不像从前那么辛苦。
可以想像,在那无数个或风雨呼啸,或冰湿路滑的晚上,先生与村民们匆匆行走在这黑漆漆的草洲,步行几十华里,为的是与死神赛跑,需要付出多少汗水。
弹指一挥间,六十多年职业生涯过去,先生脸上平静,安祥,看不出一点大起大落,大惊大险。这里有的是对自己的自信,有的是知识的闪光,有的是对生命的悲悯,更有对生活的感恩,无须墙上的彩旗飘飘,有的是无数个黑夜里默默摸索前行,精益求精。八十多岁的人了,他依然手不释卷,以学为乐,以思考为乐,这对我们年轻人无疑有着更多的借鉴。作为一个医生,尤其是一个乡村医生,残酷的现实逼迫他必须"来者不拒","有求必应",而且必须"妙手回春",不得"能哄就哄","能推就推",他一生都在学习,一生都在实践,一生都站在为人民服务的第一线。
他轻描淡写地给我讲起了他年轻时的一件事。
那时他在双港卫生院工作,某天来了一位患者,他放牛时,从牛背上摔了下来,肩关节脱臼,痛得一身冷汗。此人身份是"地主",是阶级斗争的对象,但医院是救死负伤的地方,地主摔伤了也很痛,也要治。院长外号"大先生",私下底与这地主是好朋友,他请了本院最好的跌打老医生帮地主治病。老医生让地主将胳膊放在椅子背上,用力下扳,那地主痛得额头上汗如雨下,呼天喊地,老医生也急得一身的汗。几经折腾,无计可施。无奈,大先生又请了另一位六十多岁的名医,还是用"扳"的手法,患者痛得哭爹喊娘。
先生在旁边观察良久,发现这两位老名医皆是手法错误,但又不能当面指出,恐伤他人自尊,于是他把大先生叫到旁边,如此这般,大先生连连点头。先生说我不能出面,但我可以教你怎么操作。
大先生按王医师指导,将膝盖顶在地主胳膊窝,再将地主手一拉,一顶,叽咕一声,骨头重新上位了,患者立马不痛,如释重负,皆大欢喜,两位老医生大惑不解:
"我等接骨四十多年,怎么还不如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娃娃?"
先生讲这个故事时轻松幽默,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二
不经意间,快十二点了,我怕打扰他们吃饭,休息,决定告辞。先生一把拉住我,他的夫人和儿子都盛情挽留我一起吃个便饭,恭敬不如从命,我趁着吃饭之际,和先生又聊了起来。
我问先生: "当年长山岛那么荒僻,你没有机会到外面工作吗?"
先生笑了笑,"机会多得很啊。我走了,这里的老百姓怎么办呢?"
由于出生医学世家,家学渊源深厚,又加上先生勤奋刻苦,他年轻时就小有名气了。一九五六年他和叔叔王慎行在乐亭联合诊所,初露头角,后来到双港卫生院一边发药,一边看病,一边自学了西医,后到县人民医院培训两年外科,院长挽留,他婉拒了,说是农村更需要医生。上世纪五十年代,国家兴修水利,他随群众到滨田水库驻扎,为几千个日夜奋战在圩坝上的农民兄弟提供了健康保证,那时,他就像消防员,那里需要就扑向那里。到长山岛后,他一人挑起了大梁,兼顾"生旦净末"所有角色,一会儿是儿科医生,一会是妇科大夫,一会儿是牙医,一会儿是正骨大师灬灬好像孙大圣七十二变,唯一不变的是他影响伟人号召"为人民服务"的初心,这一坚守就是半个多世纪,换来了一头白头。上世纪八十年代,国家落实了各项政策,摘掉了他的"地主"帽子,双港镇王运迟书记爱才心切,亲自登门求贤: "王医师,你到双港卫生院来,组织一批名医,办好我乡一所大型医院!"
对先生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可以名利双收,到县城近,儿女上学方便,精神生活也将丰富多彩,长山岛有什么呢?一座孤岛,进退两难,没有电,没有报纸,没有电视,外面发生天大的事也不知道,冬天冷风似刀,夏天蚊子成群,草洲虰螺成群,一不小心,就感染了血吸虫!而他自己就领教过血吸虫的厉害,先后治过两次血虫病。
面对王书记诚心邀请,先生又一次选择了留下: "我能走吗?这几百个男女老少怎么办?人吃五谷,难免百病,没有医生,这几百个人的生命安全就听天由命了。这里才是最要紧的地方,我一分钟都不能离开!"
五十多年的光阴就这样交给了这座孤岛,有王医师在,老百姓就睡得安稳,如果说,村东那座洪武大庙寄寓了村民出湖打渔求个平安的美好愿望,但是真正的大风大浪照样招来船破人亡。那么,王医师,王先生才是他们真正的守护神啊。
往事如烟。先生很欣慰地告诉我,国家强盛了,时代进步了,长山岛上下两村早已通电,家家楼房,看过去就是城市,目前整个村委会七八百户,四千多人口,村民的身体越来越强壮了,上大学的孩子越来越多了。长山岛以它特有的美丽的自然风光,每年吸引了无数的海内外贵宾来休闲旅游,纵横草洲,夜宿帐篷,看芦花瑟瑟,看天鹅翩翩……先生已将事业交给了儿女,他只是关健时把把舵,点拔迷津,读书赏月,怡养天年,此生足矣。
从先生家告别出来,他亲自握手相送,邀我有空再来,我走远了,他还在目送。
好一个通情达理的先生啊!
时间还早,我意犹未尽,来一趟太不容易呀,我要走近老百姓,听听他们的声音。
得知我专为采访王医师而来,无论男女老少皆是众口一词: "王医师啊,好人!世上最好的人!你一定要写他,让世上人都晓得。"
一位大娘说:"我生儿子时,胎位不正,幸亏王医师手艺高,不然母子都没命了。"
一个中年人说: "我父亲高血压突然中风,不是王医师针炙,就瘫痪在床了。"
各种声音都有: "王医师除了看病就是看书,上厕所都要看书。"
"王医师技术高,他说你是什么病,到北京上海找博士看也还是那个病,分毫不差。"
"王医师对人好,有钱没钱都看病发药,太可怜的人不要钱。"
"王医师给人开中药单子,叫人到县里拿药,他不收手续费的。"
"王医师名气大,好多北京上海的大城市的人都来找他看病。"
我被热情的村民包围着,他们争先恐后地向我讲述先生的故事,有些故事因年代久远而模糊,村民难免会有些夸张,在他们眼中,这么多年的相处,无数次见证先生创造的死而复活的奇迹,先生已逐渐被老百姓神化了。
后来我给小姑爹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专访了王医师,姑爹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哦,好啊,王医师真值写啊!他真是好人哪"。
我说,你讲他的一个故事给我听听。
姑爹马上讲了一个真实的事例。
三十多年,姑爹的小弟弟一杨长国,当时十七八岁,在杭州学泥工,由于工作环境恶劣,长国病倒了,发热发冷,头痛作呕,四肢无力……在杭州大医院就诊,吊盐水数天,病情反而加重。因他从小生活在水边,医生怀疑他有血虫病,建议病人赶快回家,先后就诊县人民医院,乡医院,地方老名医,都怀疑他血吸虫病严重,一般人吃二十粒的驱虫药,他吃了一百多粒!病人已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睡在床上竟滚到地下。眼看奄奄待毙,家人不得不考虑他的后事。
把杨长国送回长山时,有人建议,何不让王医师看看?于是抱着一线微弱的希望,将患者抬到先生面前。
先生望闻问切,早已心里有数,他安慰家属说,没事,几天就会好的,包在我身上。小姑爹悬着的心终于有了着落。几天后,长国痊愈,又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少年人。
据先生诊断,长国得了伤寒,一直被误诊了,差点要他的小命。民间有种说法:伤寒漏了底,办好棺材起。意思是这种病拖到最严重时就没救了。在外治疗花了几千块,到先生这里只用了五十块钱就治好了。
姑爹还讲了一个案例:
长山岛下山村一个妇女长年有病,离不开尿布,到南昌上海遍求名医,医生都认为她有肾病,服药无数,病情加重。化了上万元钱,后找到王医师,吃了几帖中药配合西药就好了,只花了不到一百元。
如果这样罗列先生成功的案例,当然三天三夜也写不完。在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是什么原因让这样一位好医生一守孤岛就是半个世纪?照理说,他完全可以在繁华的都市收获丰厚的名利,而他却选择了孤独,清贫……
他自己的解释是老百姓感动了他,老百姓需要他的存在,老百姓从几百口发展到几千口人的生命需要他做一个坚强的卫士。
不知什么原因,我想起了伟人的那些经典话语: "他对工作极端的负责任,对同志对人民极端的热忱……"
"一个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这点精神,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这些话语,用在先生身会有错误吗?
我疾驰在平坦的,笔直的,宽敞的水泥路上,车子发出轻微的舒适的响声。从一天行程缩短到半个小时,这就是新时代的步伐,为了这个梦想,无数的人付出了毕生的心血。
在我的脚下,曾有无数的脚印,趟过齐腰深的水,踩过没脚踝的泥,迎着太阳,迎着希望走来。
五十年来的多少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王文亮医师、王先生、年轻的、中年的……王医生,背着药囊,紧跟担架,汗下如雨,疾走如飞,一边轻声地嘱咐: "快,快!快!"
这是一次次与死神的赛跑。
想到这些无声而惊心动魄的画面,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感动了,激动的眼泪不争气地流到了嘴边,这对日渐迷茫而又日益麻木的我是很少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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