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流水般中悄无声息地逝去,在忙碌和空闲中交替,在不知不觉中又见火树银花。
这个火树银花,是中国人生生不息的年。年是一首童谣,"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炖猪肉"从腊月唱到正月的歌;是柴火灶的袅袅炊烟,家的味道;是慕色四合的时,大人小孩迫不急待点燃的爆竹声,氤氲白烟,空气里弥漫的节日气氛……
这些儿时的记忆,无不一一印在脑壳挥之不去。
小时候居住的山村,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开在青山绿水中的油菜花,万顷茶园,粉墙黛瓦,清清小溪边的浣纱妇人,雨中的清石板路,石径、廊桥畔,全然一派水墨丹青画卷。
到了冬月,雪后的小山村更是风姿绰绰,远山近水静静地躺在盈雪中,与人们一起填满年的情感。
传统的年俗,仪式感是非常浓烈的。真正的年味,从腊八这天便开始有了"彩排",人人家里,熬腊八粥。现想起来每家每户熬的腊八粥虽是味儿不同,但那汇聚的各种米、各种豆、花生和各种干果,同为昭示着来年的五谷丰登,粮食丰收。
年,是从备年货,一步步把气氛推向高潮的。在经历了春种、秋收、冬播,辛苦一年的农人终有了时间,有了空闲,自然就开启在年的忙活中。掐着日子洗臼,打糍粑,腊肉……打糍粑是力气活,又是件技术活,因为山村的糍粑直要吃到农历二月二,名曰"吃龙耳",意为唤醒龙王,祈求龙王保佑一年风调雨顺,有好收成。所以,从选米、淘米、到泡米、上灶蒸糯米饭,过程自是有要求和讲究的,记得浸泡米的水和浸泡糍粑的水一定要用立春前的井水,方可保持糍粑三个月不坏。蒸饭的时候,家里的小孩赶都赶不走,悄悄守候一旁,盼着起锅时蹭一碗柔糯清香的糯米饭。对一盆盆倒入石臼的糯米饭,由三四个壮汉用木棒和木锤打烂。他们的动作要配合协调,你一棒我一锤,不然很危险,一场糍粑打下来抡捧(锤)的人手大都会起血泡,实实在在的力气活。对刚打出来糍粑要趁热做成一个个小糍粑,外表涂上一层蜂桨滚上粉防止相互之间粘连,待糍粑稍冷却后,置入棉被盖严,密封一周,防止进风糍粑开裂,遇水会粉末化。山村的户户家家都要做上几十斤,人口多的百来十斤吧。糍粑,在这里除了自家吃,人情人往、拜年也当作礼物馈赠。做腊味前,首要是开杀年猪。杀年猪,是山村人家最欣喜最隆重的日子,杀猪的那天,要早早张罗停当,相邀亲朋好友,隔壁邻居吃"杀猪饭",空闲的人围满杀猪场地四周,说笑的、吹牛聊天的、帮忙抓猪的、喜庆的气氛非常浓厚,热闹也好玩。其实,大家是在蹭一份喜悦,一份欢笑,祈盼着红红火火过大年。
这儿的烟熏肉,上过舌尖上的中国。过年,山村人家的腊味从不缺席。这时,你若要经过农院,向阳墙上挂着的腊肉,飘来的,不仅仅是盐味道,是风的味道,是阳光的味道,是山的味道。这些味道,在漫长的时光中,已融合了故土、乡亲对年的代代传承的情感。
一年又一年,这些山乡的年味,已变成了一种文化符号,就像是青花瓷,就像是陶器。而在我心中,更像是一幅人间烟火的诗意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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