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永叔谓梅圣俞曰:“世谓诗能穷人,非诗之穷,穷则工也。”圣俞以诗名家,仕不前人,年不后人,可谓穷矣!其同时有王平甫,临川人也。年过四十,始名荐书,群下士,历年未几,复解章绂归田里,其穷甚矣!而文义蔚然,又能于诗,惟其穷愈甚,故其得愈多。信所谓人穷而后工也。虽然,天之命物,用而不全,实者不华,渊者不陆,物之不全,物之理也。盖天下之美,则于贵富不得兼而有也。诗之穷人,又可信矣!方平甫之时,其志抑而不伸,其才积而不发,其号位势力不足动人,而人闻其声,家有其书,旁行于一时,而下达于千家,虽其怨敌不敢议也。则诗能达人矣,未见其穷也。
夫士之行世,穷达不足论,论其所传而已。平甫孝悌于家,信于友,勇于义而好仁,不特文之可传也。向使平甫用力于世,荐声诗于郊庙,施典策于朝廷,而事负其言,后戾其前,则并其可传而弃之。平生之学,可谓勤矣,天下之誉,可谓盛矣;一朝而失之,岂不哀哉!
南丰先生既叙其文以诏学者,先生之后,彭城陈师道因而伸之,以通于世。诚愚不敏,其能使人后其所利,而隆其所弃者耶!因先生之言,以致其志,又以自励云尔。元丰四年七月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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