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外的小山坑里,到处是乱葬岗子,年深日久,好多骷髅骨头被雨水冲了出来。白花花一片。
山村人们醇厚,对待这些尸骨,都本着入土为安的观念,花几个钱,请村里的闲汉收拾了,撒几杯酒,葬在向阳的地方,也算为儿孙积公德。
因为是小钱,正经做事的人不屑于去挣,又因为是收敛尸骨,更没有人肯去做,只好找村头张老汉了。
张老汉没儿没女,在村里没有人缘,为什么没有人缘,因为他太拧。喜欢钻牛角尖。大家出来进去,想要个随和过日子,谁愿意没事顶一脑门官司?久而久之,人们惹不起躲得起,他只好孤独一朵待在村头,收拾几个死人骨头,赚个馒头钱。
下了好长的大雨,又把骨头冲出来了,这次也蹊跷,是整个骷髅,也不缺胳膊腿,也不少肋骨,两个大窟窿眼窝,阴惨惨地睁得黑洞洞,大牙雪白,竟然一颗也不少。
这尸骨仰面朝天躺着,身上没有寸缕,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人。
正午的阳光照射骷髅,人们看他躺在碧绿的青草地上,不由得打颤。
张老汉得了钱,答应下午未时让这“大哥”入土,人们唏嘘一会,各自散了。
张老汉脱了鞋子,躺在骷髅旁边,拿自己身体当尺子,量量骷髅的身高,又趴在骷髅身上,定了定宽度。
他坐起来,又抽一袋烟,提起铁掀,认头挖坑了。
他挖会儿坑,就躺下去,试试长度和宽窄,觉得不够宽也不够大,就拓了几步,继续挖坑。
尘土飞扬,骷髅睁着窟窿眼,鼻孔朝天,大板牙雪白,下颏骨紧紧闭合,张老汉扭头看看它,嘿嘿笑了。他又摸出一只烟,点着了,吞吐烟雾,又坐下去,拍拍骷髅的脑袋瓜儿,说,你也算我得衣食父母了,这些年,我把你埋葬的浅,大雨一浇,你就露头现世,给我挣烟钱和馒头钱。今天,我老汉就好好报答你,给你选个好院子,你好好在地下过好日子吧。
他站起来,又开始挖坑。这张老汉非常敬业,他兢兢业业地挖坑,为了保证坑挖得完美,他总会躺下去,实际测量。
终于,这坑挖好了,四四方方,平平整整,连四壁都刨得干干净净。
他停了一会,走到骷髅身边,恭恭敬敬鞠个恭,抓住他的两个脚骨,把他沥沥歪斜地拖过来,用力一抛,把他抛进土坑,可坑小骷髅大,这骷髅就架在土坑上,上不去下不来了。
“呸呸!”张老汉啐口唾沫,抓起锄掀,又挖起来了。
天已经很晚了,太阳白惨惨,滴落地上的光斑都乌黑一片。风嗖嗖吹着,顺着骷髅的骨头缝飘上来,张老汉哆嗦一下,仿佛被自己刺激了,恼怒起来,又立起锄掀,恶狠狠挖起坑来。
坑又深又大,他跳进去,在坑里打几个璇子,都觉得过于宽敞了。
他爬上来,拽着骷髅的双臂,使劲往坑里放,这骷髅颤颤悠悠,手骨脚骨都拔在土坑边上,还是下不去。
张老汉又恼怒起来,他踩在骷髅身上,忽悠着身体,誓必把骷髅踹进去,可这骷髅吱呀一叫,又挺个躯体,还是没有落到坑里,只看得见灰尘噗噗噗地落了。
“?!”张老汉大怒,“老子不信这个邪!”
他爬出来,又脱掉鞋,把骷髅拖出来,对着骷髅的细脖子就是一大脚,这骷髅应脚而断,“噢”的一声碎成了两片,颤颤巍巍得落进了坟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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