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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芳 金屋藏的四位“娇”

时间:  2024-04-21   阅读:    作者:  陈雄

  历史上哪个皇帝的女人最多?

  唐玄宗李隆基曾拥有四万美女,“当之无愧”排第一。其次,大概就是汉武帝刘彻了,鼎盛时期,他的后宫的美女也达到两万名。

  李隆基坐拥数万女人,一生真正宠爱的女人,只有杨贵妃一个。刘彻就不同了,从结发妻子陈阿娇,到卫子夫,到李夫人,到赵钩弋,再到刑夫人等莺莺燕燕,很难说他最爱的是谁,也许这些女人,他每个都曾爱过。然而,他从未真正爱过谁。

  电视连续剧《汉武帝》曾经热播,刘彻的是非功过,任人凭说,人们最感兴趣的,似乎是刘彻身边的那几个女人。那么,先从那位博得同情最多的陈阿娇说起。

  陈阿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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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娇无疑是非常漂亮的。还是在阿娇五六岁的时候,她常常和母亲长公主刘嫖出入宫中,刘嫖的弟弟景帝刘启就对这位外甥女非常看好,说:“别看现在宫中的女人都一个顶一个的漂亮,十年之后,就没有人比得上阿娇了!”一番话,说得长公主眉开眼笑,发誓要为阿娇找一个好丈夫。

  这个“好丈夫”绝非一般意义上的青年才俊或者好男人,长公主刘嫖是个精明人,看弟弟刘启当皇帝,整天盘算着如何将女儿阿娇弄成弟弟的儿媳妇,也就是说,她要找个“未来皇帝”当女婿,正所谓“嫁人不要嫁别人,一定要嫁给皇帝接班人”。

  按今天来看,近亲结婚,后代的死亡率高,并常出现畸形儿、痴呆和遗传病患者。但古人并没有这样的科学观念,近亲结婚是亲上加亲,肥水不流外人田。

  刘嫖刚开始是想阿娇嫁给太子刘荣,没想到刘荣的母亲、汉景帝的宠妃栗姬一口拒绝,原因很简单,刘嫖常常向弟弟汉景帝推荐女人,栗姬很吃醋,恨上刘嫖了。这栗姬没远见,她以为儿子刘启当了太子,以后就会顺理成章地成为皇帝的接班人,而她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了。这个小女人忽视了刘嫖的活动能力,在后来宫廷斗争之中,刘嫖与母亲窦太后联手挤兑栗姬母子,刘荣不但丢了太子之位,而且被迫自杀,此是后话不提。

  刘嫖在栗姬这里碰了钉子后,并不气馁,她转而将目光投向弟弟刘景的第十子刘彻。刘彻刚刚三岁的时候,景帝将他抱在膝上,问他:“想当天子吗?”刘彻马上答道:“由天不由儿,愿每日居宫垣,在陛下前戏弄。”这样完美的回答,哪里像是出自三岁小儿之口?三十岁差不多。

  小刘彻还特别喜欢看书,过目不忘。不知是不是看出刘彻的天才和潜力,长公主刘嫖对刘彻青眼相加,打算把阿娇许给刘彻,给刘彻的生母王美人一说,王美人立马答应,当时不太得宠的她,要牢牢抓住这颗命运之星,于是常带着小刘彻到长公主府里请安,这样就有了著名的“金屋藏娇”的故事。

  阿娇肯定比刘彻大,大几岁?不可知,有人说是一岁,有人说四岁。我看不止这个数。

  那天,长公主抱着刘彻问:“你长大了要讨媳妇吗?”刘彻说:“当然要啊!”长公主于是指着周围的侍女问他要哪个,那些侍女有一百多个,想象当时那个场景,一定是好玩的,长公主一个一个问刘彻:“要这个吗?”小刘彻童声童气地说:“不要,不要!”等问得累了,答得累了,侍女如果敢笑的话,恐怕也是笑得累了,长公主才将手朝女儿阿娇一指,问:“那阿娇好不?”

  由侍女突然过渡到阿娇,也许侍女们的年纪与阿娇相差并不大吧?

  那个时候,阿娇的脸也许红了,小小的心也跳得快起来了吧?

  刘彻笑着回答说:“好啊!如果能娶阿娇做妻子,我会造一个金屋子给她住!”

  此话如果出自一位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的“海口”,就不显得动人了,而由一位不到七岁的小孩一说,就完全不同了。那份纯洁的童心,在爱情与姐弟情之间闪闪发光,尤为可爱。然而,景帝并不这样看,俗话说,知子莫若父。他听说了小刘彻的这句话后,居然说:“这小孩子的脸皮也太厚了!”

  这时的阿娇,生理和心理上应该远比刘彻成熟,看着可爱的小夫君在众人面前对自己立下山盟海誓,那份甜蜜,也别是一番滋味。从那天起,在她的梦中,应该开始频频出现小刘彻的身影,还有那座传说中闪闪发光的金屋。

  经过长公主的不懈努力,七岁的刘彻被立为皇太子,纳陈阿娇为太子妃,“武帝得立为太子,长主有力,取主女为妃”。九年之后,刘彻成为皇帝,便立陈阿娇为皇后,一切都在长公主胸有成竹的计划之中。

  而这时的武帝刘彻已经不是当年要“金屋藏娇”的小刘彻了。小时候的刘彻机敏过人,对自己弱势的地位十分清楚,他在许诺爱情许诺未来的时候,正像景帝认为的一样,明显有讨好姑母与小表姐的成分。位居天子之位以后,刘彻成为天下最强势的男人,身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他该有多少大事要处理啊,哪有时间和阿娇浓情蜜意!再说与阿娇成婚也不是一年两年了,那份新鲜感早就大打折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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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娇呢?她的高贵出身注定了她是那种以自我为中心的女人,老是想着别人怎么来关心自己,很少想到如何为别人分忧。从小过惯了优裕的生活,骄傲跋扈日益显露。

  女人爱一个男人的时候,常常是蛮横不讲理的。何况这个阿娇还有理可讲,她的母亲对刘彻有大恩。而刘彻是那种非常反感女人拘束的人,双方性格的不调和,使爱情的“金屋”开始褪色。

  在风雨飘摇之中,“金屋”开始锈迹斑斑,一个重要的因素是因为阿娇无子。

  汉武帝执政初期,在政见上与祖母窦太皇太后不合,皇位差点被窦太皇太后以“皇帝无子”的借口废掉。

  阿娇无子,不仅仅是让刘彻非常尴尬和失望,更让他面临生死存亡的保卫战。

  阿娇和母亲长公主也心急如焚,再这样下去,刘彻恐怕就要“另起炉灶”了。上一届皇帝景帝刘启,不喜欢皇后薄皇后,将她废掉,找的借口不就是“皇后无子”吗?

  阿娇和母亲长公主也感到了危机,她们四处求医问药,所花的费用相当惊人,达到九千万钱之多,当时西汉政府一年的财政收入是五十三个亿,九千万快要占到百分之二了。然而这些钱全都打了水漂,不论怎样折腾,阿娇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

  按说,这刘彻身体很好,六十三岁了还和钩弋夫人生了个儿子(《史记》上说是七十岁:武帝年七十,乃生昭帝),所以他的生育能力没问题。阿娇的不孕症治不好,可能是当时的医生治疗不孕症的医术不高,也有可能是刘彻对阿娇日渐反感,与她同房的时间越来越少。但我认为最大的可能是阿娇太心急,现实生活的例子证明,越心急越怀不上孩子。

  当刘彻恋上卫子夫,卫子夫怀孕后,阿娇的母亲长公主刘嫖坐不住了,她不敢直接报复卫子夫,将一腔怨气与怒气撒在了卫子夫同母异父的弟弟卫青身上,企图杀掉卫青。她派人绑架了卫青,幸亏卫青的铁杆朋友公孙敖等人将他救出,否则,历史上就少了一位抗匈名将。

  卫子夫怀孕让汉武帝刘彻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多年无子的“黑锅”不用再背了,男性的尊严得到体面地挽回,而这件事对阿娇的打击最大: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当今皇上传宗接代的功能很正常,问题出在她阿娇身上。

  阿娇被逼到绝路,被妒意与怨气缠绕得透不过气了,她觉得人生了无生趣,“青梅竹马”的恋人变了心;全天下人都知道她不能生孩子,简直太没面子了。中国古代休弃妻子的七条理由,所谓“七出”,即无子、淫佚、不事舅姑、口舌、盗窃、妒忌、恶疾。“无子”是摆在最前面的啊。阿娇看出前景的确不妙,于是,她想到了死。

  也许是对人生与命运的不甘,阿娇几次寻死,都没有死成。不管是在过去还是现在,我始终认为女人最愚蠢的举动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向男人示威撒泼的连环计,最让男人反感。阿娇可能是真心想死,但事实上没死成,给刘彻的感觉就是做做样子,刘彻对阿娇势必更为冷淡。

  爱不在时,就当放手,不放手,终成负累。可惜,阿娇就是不明白。

  她铤而走险采用“巫蛊”之术,企图以见不得光的妖术来挽回失去的爱情。她召来女巫师楚服,在后宫大搞巫术。

  她授意楚服施展的巫术,应该有两个方面,一面是祈愿,祈愿刘彻能回心转意,把他从卫子夫等宠姬那里拉回来,一面是诅咒,将木偶人埋在地下,诅咒与自己争宠的女人。历代帝王都十分讨厌巫蛊之术,他们一有小病小灾,就怀疑是有人暗中作法诅咒自己,所以,对于行巫蛊之术者一般会处以极刑。

  刘彻也不例外,他得知此事后,雷霆震怒,将女巫师楚服枭首示众,并收回了阿娇的皇后的印玺,废去尊号,贬入长门宫。“皇后失序,惑于巫祝,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玺绶,罢退居长门宫。”

  富有戏剧性的是,这座长门宫正是阿娇的母亲送给刘彻的。

  明朝文人沈德符《万历野获篇》载,刘彻废去阿娇的皇后之位,还有一个隐秘的少为人知的原因,即阿娇与女巫师楚服有同性恋的嫌疑。她让楚服穿着男人的服装,到她的住处厮混,两人亲密无间有如夫妇。宫女与宫女之间或者宫女与太监因性苦闷产生的畸形关系,叫做“对食”。

  据沈德符先生考证,“对食”之风形成于汉代。可以想见,因为很长时间,刘彻不到陈阿娇的寝宫里去,作为一个有着正常情欲的女人,阿娇不敢也没有条件“红杏出墙”,只好与女巫师去搞同性恋,也算是“望梅止渴”的一种吧。而刘彻是典型的“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搞起同性恋来比阿娇要疯狂得多,男宠有韩嫣、韩说兄弟俩,还有宦官李延年等人。

  阿娇被打入冷宫之后,还没有完全死心。她听说刘彻喜欢大才子司马相如的赋,于是开出了史上最为昂贵的一笔稿费,以黄金千两,求司马相如写了一首《长门赋》,企图感化刘彻,让他重收覆水。

  赋的开头说:“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亲。”

  大意是:什么地方的美女啊,玉步轻移,芳魂飘飘,形容枯槁而独居。你曾说过,朝晨去了晚上就回来,当你和别的美女相亲相爱,从此绝迹不再见!

  赋的末尾说:“妾人窃自悲兮,究年岁而不敢忘!”大有“这张旧船票能不能登上你的客船”的意思。

  司马相如作为阿娇的代言人,正道出了阿娇心中所想,从这一点上来说,阿娇的钱没有白花。可惜赋虽然写得真切感人,汉武帝并没有顾念旧情,重新让阿娇回到自己身边。但见新人笑,哪管旧人哭?这是负情男人的永恒法则,阿娇呢,算是白忙活了一场,心中更是郁闷得没法说,正是“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

  现在有人写文章,说阿娇这一生最痛恨的是文学家,因为她高估了文学的力量,高估了文学家司马相如的能力。“拿了别人的钱,却帮不了别人的忙,文学何用,文学家何用?我想,阿娇最痛恨的人,一定是文学家。”如此“新奇”之论,只当是文人的自嘲吧!

  其实,阿娇这一生最痛恨的人,是卫子夫。

  然而即使半路没杀出一个卫子夫,阿娇照旧好不了多少,那会有新的“李子夫”、“张子夫”、“王子夫”冒出来,让精力旺盛而又多情的汉武帝情移梦牵。

  阿娇最后是病死的,死时约三十八岁,后以翁主之礼(从汉朝开始,只有皇帝的女儿才能称为“公主”。诸侯王的女儿则称为“翁主”),和她的母亲馆陶公主刘嫖一起葬在祖母窦太后陵墓旁边。

  阿娇因“无子、巫蛊”之事被废,一般认为这是汉武帝找的借口,他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削弱外戚。其实,也不尽然。以汉武帝刘彻的性格,从“男女情爱、夫妻之道”上分析,我认为他是被压抑太久后的总爆发,就像现在的男人因为妻子的收入超过自己而提出离婚一样。阿娇出身高贵又比刘彻年纪大,刘彻早就不愿意生活在她的阴影之下了,看他后面宠幸的几个女人,无一不是年纪小而地位卑微的。卫子夫,一个没有人身自由的歌女,李夫人,也是倡家出身。

  卫子夫

  卫子夫与阿娇不同,她出身卑贱。母亲卫媪是刘彻姐夫平阳侯家的婢女,她呢,也逃脱不了当奴婢的命运,工作是唱歌。

  唱歌,是卫子夫谋生的手段,但不一定是她的特长。

  刘彻的姐姐平阳公主知道弟弟多年无子女,于是找了十几个美女,养在家里,随时准备作为后妃预备人选,向弟弟隆重推荐。

  卫子夫有惊人的美色,为什么没有入选平阳公主的“家庭美女方阵”?

  这主要与卫子夫的出身有关,史上说“平阳公主求诸良家子女十余人”,卫子夫不是良家女子,谁让她的母亲卫媪是奴婢呢?

  刘彻与卫子夫的相遇,类似于今天的“一夜情”。

  他去灞水岸祭神了回来,路过平阳公主家。平阳公主让弟弟参观“家庭美女方阵”,弟弟一个都瞧不上眼。难道说平阳公主的审美眼光不高?并不是这样,这些美女知道自己面对的男人是皇帝,谁不会使出浑身解数卖力献媚啊?她们也一定精心化妆过,而刘彻是个对女人很挑剔的家伙,他喜欢那种即使不化妆也很美的女人,做了多年皇帝的他,也早厌倦了那些火热献媚、急切勾引的女人。所以,当清水芙蓉般的卫子夫夹杂在歌女之中来献歌时,他的眼睛为之一亮。

  卫子夫有一头漂亮的长发,那长发如丝如缎,扎成双髻,飘飘欲飞,她那不施脂粉的一脸素颜,也如桃花美玉,再配上那小巧玲珑的身段,勾起刘彻作为天子与男人的强烈征服欲。

  于是,“武帝起更衣,子夫侍尚衣轩中,得幸。”

  有的书上认为“更衣”是上厕所,认为刘彻是在厕所里临幸了卫子夫。皇帝姐姐家的厕所肯定比老百姓的卧室要高级,但要在那儿办事,总是不方便。所以,这里的“更衣”还真是换衣服。

  刘彻让卫子夫给他换衣服,卫子夫激动紧张地跟着他来到更衣室,正准备给皇帝脱衣服,没想到,皇帝急不可耐地给自己脱起衣服来。考古发现,汉武帝是个大个子,他身高体胖,其所穿玉衣形体很大,全长一米八八。可以想见,汉武帝的身高至少在一米八以上。

  在那间简陋的更衣室中,刘彻面对陌生的环境,面对陌生的新鲜的女子,人高马大的他爆发出征服的野性,就如同一只恣情撒欢的狼,粗暴地占有了羔羊般柔弱的卫子夫。

  野史记载,卫子夫的那一头长发,使汉武帝极为倾心:“子夫遂得幸,头解,上见其发美,悦之,纳于宫中。”云雨过后,卫子夫脸庞红润,美目迷离,秀眉低垂,那一头长发披散下来,别有一种风情,让刘彻欲罢不能。

  刘彻回到座位上后,十分惬意,当场赏赐姐姐黄金一千斤,皇帝真是大手笔啊。想后来,阿娇找文学家司马相如写赋,开出的史上最高的稿费,是黄金一百斤。这就是女人和文学的区别。

  平阳公主是个聪明人,她见弟弟喜欢这个小美人,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奏请将卫子夫送进宫去,刘彻立马同意。卫子夫上车时,平阳公主抚着她的背说:“去吧,好好吃饭,天天努力,日后得了荣华富贵,可别忘了我!”

  卫子夫感激地点点头,她泣别平阳公主,带着金黄色与玫瑰色的美丽梦想,进了皇宫。

  现实总是与梦想横亘着无垠的距离,卫子夫入宫后的一年多,竟然再也没有得到汉武帝刘彻的召见。

  这也难怪,宫中美女太多了,皇帝实在太忙,哪里能顾得过来?刘彻当初得到卫子夫,就像打猎时捡到一只小兔子,带回家去喂养,不几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寂寞深宫,卫子夫只能靠回忆打发时间,一想起更衣室里自己那热情羞涩的欲拒还迎,她青春的血液就开始奔涌,然而,四百多个漫漫长夜,也足以冷却她一颗骚动幻想的心。

  机遇总是在绝望的时候降临。

  “(卫子夫)入宫岁余,竟不复幸。武帝择宫人不中用者,斥出归之。卫子夫得见,涕泣请出。”

  在对待宫女的态度上,汉武帝刘彻比后来的唐明皇要善良那么一点点,唐明皇是让四万宫女活生生老死宫中,自己不用,也不给别人用。而拥有近两万名宫女的刘彻,规定宫中凡是三十岁以上的宫女一律出宫遣嫁。

  这次遣散出宫的宫女,也并非年纪都在三十岁以上的“不中用者”,应该是指没有受到皇帝垂青的,皇帝基本上没有光顾的。卫子夫正好是。

  这是卫子夫入宫以来第一次见到皇上,而且是以这种方式。出宫以后干什么?再回到平阳公主家当歌女吗?那是多么没有面子的事啊!皇上还是那个皇上,而她卫子夫也还是那个卫子夫,然而皇上为什么不肯再亲近自己了呢?一想起更衣室里的如火如荼的激情,一看到这个眼前朝思暮想的男人,卫子夫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看着哭得梨花带雨娇弱无助的卫子夫,看着卫子夫那一头依旧美丽的长发,看着卫子夫比从前清瘦了的面庞,强悍无比的刘彻突然动了怜香惜玉之心,留下了卫子夫。

  “上怜之,复幸,遂有身,尊宠日隆。”

  再次的临幸,意义非比寻常,就像一颗绝世明珠,刚从准备丢弃的垃圾中寻回一样,刘彻对卫子夫相当珍惜。

  不久,卫子夫就有了身孕。虽然,卫子夫头胎给刘彻生下的只是一个女孩,但刘彻已经相当地激动了。因为,她是第一个为他怀孕的女人!皇后阿娇与众妃子,多年都没有为他生下一儿半女,作为皇帝,他一直隐隐担忧着自己传宗接代的能力,现在,所有的忧虑都一扫而光,自然对卫子夫更加宠爱。

  前面说过阿娇的母亲长公主眼看地位不保,绑架了卫青,阿娇对卫子夫进行巫蛊之术,所有这些,不但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且还成全了卫子夫与卫氏家族的飞黄腾达。历代帝王都是自我中心主义的强权者,汉武帝刘彻尤甚:我喜欢的女人,你们要排挤她,我就偏要宠她。“绑架”事件发生后,刘彻将卫子夫的兄弟、姐夫都升了官。

  等到卫子夫为刘彻生下长子刘据,刘彻对卫子夫的宠爱达到顶峰,这一年刘彻二十九岁,他立卫子夫为新皇后,卫子夫成为“金屋”的第二任主人。

  卫子夫的成功,演绎了一个古典版的“灰姑娘”神话。当时的她成为了人们励志教材中的“活标本”,民间有谚云:“生男勿喜,生女勿忧,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

  据说,当时阿娇听说这句民谚后,常摆螃蟹宴,含沙射影表达醋意,她对人说:“民间谚语曰:‘尝将冷眼观螃蟹,看它横行到几时。’此中有深意啊!”吃螃蟹的人都心照不宣。

  其实民谚中的这个“霸”字用得不准确,卫子夫从来不是霸道或者霸气的女人,她也从来没有“霸”过,她虽然一步登天,但对自己的处境很清醒,她没有忘乎所以,利用权势干涉政治。其弟卫青、外甥霍去病都是实力派人物,他们显赫的地位,全凭自己的智谋与提着脑袋玩命的精神在沙场浴血奋战得来。

  随着年长色衰,花心皇帝刘彻对卫子夫兴趣日薄,她也处之泰然。“以色示人者,色衰而爱弛。”不得不承认,当初,卫子夫对于刘彻的吸引,完全是“色”,她出身低微,没有得到诗书礼仪的教化,并非有内涵的气质型美女,再说了,历代帝王,谁又会爱气质型美女?

  刘彻就像一只永不疲倦的蜜蜂,徘徊在后宫佳丽的花丛中,采集着芬芳沁甜的花蜜,孜孜不倦,而为刘彻生下了三女一子的卫子夫,完成了生育使命,像一朵凋残的菊花,再也引不起刘彻光顾的兴致。

  作为一个正常的女人,卫子夫的心中也有失落和嫉妒,然而她深知自己的位置来之不易,她谨慎低调,忍耐着刘彻对她的不爱。

  当然,她心中还有爱,不过那是母爱,她在儿子刘据身上寄托了所有的希望。爱情是短暂的,母爱是永恒的,当爱情不在,亲子之爱则成了最温暖的替代品。

  宫廷是个险恶的地方,小人佞臣聚集,搬弄是非,陷害栽赃,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搞不好,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而太子优柔仁厚、恭谨良善,身上更多的继承了母亲卫子夫柔和宽婉的性格,父亲刘彻身上的那种霸气狠气或者说是王者风范,他一点都不沾边。

  在生下刘据之后,刘彻又与别的女人连生四子,因此,卫子夫对儿子刘据的地位十分忧虑。可以想见,一个女人年长色衰,儿子也并非皇帝的唯一,她已经没有什么魅力与资本去吸引刘彻了。所以,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有一天刘彻废掉刘据的太子之位。

  刘彻觉察到这一点,对卫子夫的弟弟卫青说了一番话,大意是,我现在征伐四夷,是迫不得已,等天下安宁了,再让太子来坐享其成,做个“守成君主”,不好吗?太子天性好静,稳重敦厚,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了。

  这番话是对卫青说的,为什么不直接对卫子夫说呢?说明夫妻俩已经早有隔膜。卫青将话带给姐姐卫子夫后,卫子夫惊讶于刘彻的明察秋毫,赶忙脱簪请罪。

  除了容貌,卫子夫其实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如果她嫁给平民,一定是那种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妻子,贤惠,对丈夫千依百顺。命运的神奇之手,将她推到皇后的至尊位置,她对汉武帝刘彻多了崇拜并且害怕的心理。在智识的精神层面和女人的人格魅力上,她总是缺少那么一点点东西。

  刘彻用法苛严,太子刘据则相反,他宅心宽厚,常常平反父亲办的案子,工作人员很生气。卫子夫就劝儿子别插手什么冤假错案了,要遵从父亲的意思。哪知刘彻知道后,对皇后卫子夫的做法并不高兴,反而赞扬儿子做得对。

  或许卫子夫的谨慎是对的。她深知宫廷险恶,太子淳厚正直,一不小心,就会得罪小人,成为小人们报复的对象。

  危险在暗中步步来临,儿子刘据浑然不知,作为母亲的卫子夫又是何等的忧心!

  有一次,刘彻生病,让宦官常融去叫太子刘据,常融回来报告:“太子面有喜色!”刘彻信以为真,暗暗不乐,等太子来了,刘彻看出太子似乎刚刚哭过,方才知道被常融骗了,将常融杀头。

  像常融这样水平不高的暗算还好对付,当太子刘据面对江充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时,就完全乱了分寸。

  江充是刘彻的宠臣,曾经与太子刘据发生过摩擦,江充怕刘据日后上台后报复他,决心先下手为强整倒刘据。

  晚年的刘彻,十分多疑,一生病,就怀疑是有人在暗中捣鬼,江充趁机上奏说有人利用巫蛊使皇帝得病。刘彻便派江充作为使者查办。随着查办的层层深入,牵涉巫蛊的人越来越多,最后查到卫子夫的中宫和太子刘据的东宫,掘地三尺,挖出所谓的木偶和咒文。

  刘据明知是江充诬陷,心中也十分害怕,因为父亲刘彻太信任江充了。刘据想当面向父亲解释清楚,但又担心父亲不问青红皂白,置他于死地。这时,他就找太子少傅石德问计,这位老师给学生出了个馊主意,让太子以皇上的名义发兵,收捕江充。

  心乱如麻的刘据万般无奈之下照做,将江充和他的余党杀死。然后告知母亲卫子夫,卫子夫这时才知道儿子闯了大祸。出于爱子之心与恐惧心理,卫子夫没有劝告儿子刘据向刘彻去请罪,从而铸成了自己与儿子刘据的悲剧。

  其实,卫子夫母子完全可以“亡羊补牢”,因为直到这时候,刘彻还是站在儿子一边的,他说:“太子惧罪,又对江充愤恨,致有此事!”他主动派使者召太子来见。然而使者怕死,去都没去,就回来打了假报告:“太子已经反了,要杀我,我是逃回来的!”刘彻才真正生了气,命令丞相刘屈牦率兵诛太子。太子带领的警卫军与刘屈牦的大军,在长安城激战了五天五夜,死伤数万人,血流成河,最后以太子兵败、逃出长安告终。

  至此,皇后卫子夫的人生拉上了收场的幕帘,儿子家小全部被杀,儿子造反出逃,谁都明白接下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等待儿子的是什么。

  果然,刘彻派人来向她收回皇后玉玺了,卫子夫心乱如麻,她已不愿多想接下来的侮辱与不堪,也许只有早日告别尘世才能摆脱一切烦恼,她自缢而死。有人说卫子夫死后被尸抛荒野,这未免把刘彻说得太无情无义了些,《汉书》说卫子夫葬于长安城南的桐柏亭附近。

  卫子夫这一生,就像坐了一次过山车,从一名家奴一步登天成为皇后,然后小心翼翼活了大半辈子,与天底下那个最厉害最成功的男人做了三十多年的夫妻,又从云端跌下,回归尘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似乎比阿娇更惨。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如果人生能够重新选择,卫子夫一定很后悔那天在遣散的宫女之中哭得梨花带雨,重新撩起刘彻的炽情爱意。

  李夫人

  “夫人”是嫔妃的称号。

  在李夫人得宠之前,刘彻还宠幸过一位王夫人。王夫人生了一个儿子,名闳,被封为齐王,但王夫人早死,其子刘闳也命不长。

  这之后,武帝刘彻借江充发动的“巫蛊”案,大肆打击卫氏家族,就连自己的女儿阳石公主、卫青之子卫伉也被诛杀。

  卫子夫显然完全失去优势,当年推荐卫子夫入宫的刘彻的姐姐平阳公主,此时一定百感交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同时,平阳公主开始酝酿一个新的计划:再给弟弟刘彻输送一个美女,以此来笼络他的心。

  史上没有明确记载,平阳公主与李夫人的哥哥李延年有过合谋。但是从事情的发展来看,他们确实一唱一和,成功演出了一场“双簧戏”。

  “宫廷音乐家”李延年长得有点像女人,能歌善舞,具有同性恋倾向的刘彻很喜欢他。有一次,李延年触犯了宫规,受到宫刑处罚,受刑后,他越发女性化,嗓子也更加圆润动听,舞姿也越来越优美了。

  一天,李延年趁刘彻心情好,献上一首新歌: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世上难道真有这样的美人?超凡尘脱俗气,根本不屑与普通女子为伍,要倾人城又要倾人国,哪个男人能够抵抗啊!这首新歌勾起刘彻强烈的兴趣,他为未知的美人神魂颠倒,心痒难熬。可见,文学艺术相当有魅力,当然,最重要的是刘彻好这一口,他本身也可以算作一个文学家,诗赋写得很不错。

  当时“女伯乐”平阳公主也在座,趁机说:“延年的妹妹就可以称得上一位倾国倾城的佳人啊!”

  李氏被召入宫。汉武帝一看就彻底沦陷了:家里藏着这么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李延年你怎么不早说啊,“广告”也做得太迟了吧!

  于是,李夫人成为了“金屋”的第三位女主人。

  李夫人的职业与卫子夫一样,都是歌伎,但她的歌唱技巧应该在卫子夫之上。因为其兄李延年是著名宫廷音乐家,不从遗传上说,就是耳濡目染,这作为妹妹的,唱歌水平肯定不是一般。

  卫子夫让刘彻念念不忘的是一头长发。而李氏美在哪里呢?究竟美到何种程度?这是一件不好形容的事。在极品美女面前,任何词语的形容都显得匮乏。

  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李氏应该属于那种娇柔清丽型的美女。越是强悍的男人,越是权力至上的男人,似乎越沉迷那种柔弱美丽的女人,他们在征服控制女人的过程中产生的快感,既是原始动物本能的释放,也是一贯好胜心理的满足。

  刘彻把李夫人迎进宫后,给她高规格的待遇,他们的“婚礼”办得很浪漫,李夫人坐七宝床,乘流苏辇,以凤羽长生扇为屏障。刘彻与她坐在帐子里,饮合卺酒(始于周代,把一个匏瓜剖成两个瓢,新郎新娘各拿一个饮酒),这时候,宫女们远远地往帐子里撒五色同心花果,皇帝和李夫人用衣裙接住,称为“得多”,取其多得子之意。

  权力是最好的春药,也可以成为引领时尚的风向标。

  晋朝人葛洪编撰的《西京杂记》记载:“汉武帝过李夫人,就取玉簪搔头,自此后,宫人搔头,皆用玉簪,玉倍贵焉”。一不小心,刘彻就引领了饰品消费的时尚,他用李夫人的玉簪搔了一次头,惹得宫人纷纷效仿,带动玉价飙升,最高兴的当然是那些玉器商了。

  从此,玉簪多了一项功用,也有了一个别名,叫“玉搔头”。仿佛是一夜之间,宫中所有女子的秀发上都多了一枚玉簪,分明是有些泛滥了。于是,为显示李夫人的与众不同,也为了表示刘彻对李夫人的独宠,他下令工匠用象牙制作了一支精致的篦梳,送给李夫人。估计这么一来,宫女们再也不敢模仿了。刘彻的这一招,好比给心爱的东西插上一个标志:这是我的,谁也不能动!

  可以想李夫人那一份满足的甜蜜,但她永远不会因幸福而眩晕,因为她是汉武帝刘彻身边最具智慧的女人。

  今人流行37度爱情,即认为爱情不能永远保持沸腾时的壮观,因为越是沸腾的激烈,水会干得越快,所以爱情之水,保持在适合人体温的37度,不凉不热最好。

  李夫人与刘彻之间,应该是有爱情的。李夫人能将爱情之水始终保持在高度沸腾的状态,而且不会干涸,她的秘诀是什么呢?

  李夫人,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出色的心理学家。

  得到刘彻专宠的李夫人,生了一个儿子后,很快患病,卧床不起。患病日重的她缠绵病榻,憔悴消瘦,她深知像自己这样的女人,当时不过是以“色”赢得男人的心,当“色”不在,那“爱”也就不在了,所谓“色衰则爱弛,爱弛则恩绝”,她的前任卫子夫不是活生生的教材吗?

  要想不重蹈覆辙,就一定不能让刘彻看到自己已经衰败的容颜,病病歪歪的样子。

  刘彻是这样一种男人,欲望极强,迷信自我意志,自私,最主要是缺少同情心,当他看到李夫人凋零的容颜时,绝对不会产生怜悯之心,相反,还会大倒胃口,将心中李夫人的美丽形象一笔勾销。总之,“爱你年轻时欢畅的容颜,更爱你衰老的皱纹和备受摧残的容颜”,这种感人的事情,在汉武帝刘彻身上是永远不会发生的。

  要想在刘彻心中永葆靓丽的形象,唯一的办法,是不见他,哪怕触犯龙颜,打死也不见。所以,当刘彻去李夫人的寝宫探视病情的时候,与身体衰弱的李夫人展开了拉锯战,一个极力要看,一个极力不让看。

  在“拉锯”的过程中,刘彻软硬兼施,甚至当场许诺赠李夫人黄金千斤、将李夫人的兄弟加官晋爵,然而蒙在被子里的李夫人就是不动摇,拽着被子不松手,理由只有一个:“我蓬首垢面容貌不修,实在无颜见皇上!”大概最后,刘彻也觉得这样执着地要看一个生病的妇人,很失天子风度,也就罢了手,这场“拉锯战”,最终以李夫人气喘吁吁得胜刘彻怏怏而去而告终。

  这可能是汉武帝刘彻大权独揽以来,在女人身上碰的第一颗钉子,也是唯一一颗钉子,李夫人的姐妹们都替她害怕,埋怨她不该绝情,扫皇帝的面子。

  “爱情心理学家”李夫人于是给她们上了一课:凡是以容貌取悦于人的女人,色衰则爱弛;如果让皇上见到我憔悴的容颜,他对我美好的印象就一扫而光了,还能期望他以后照顾我的儿子和兄弟吗?

  若是生在当代,这样美丽聪慧的女子,有野心在商场、官场一搏的话,前途一定不可限量。当然通透世情如李夫人者,很难说会有多大野心。李夫人的明智还在于,她看透了所谓臭男人的本质,也并没有万念俱灰,将天下男人一棍子打死。她坦然接受现实,利用现有的条件,改善后代及家族的处境,可以说,她抓住的不仅是男人的弱点,也是人性的弱点。

  李夫人真可称得上是神算。果然,在她死后,汉武帝非常伤心,以皇后之礼的规格下葬。并让画工画了一幅她的画像,悬挂在甘泉宫里,天天看,天天想。

  对李夫人的儿子昌邑王,刘彻也疼爱有加,只可惜昌邑王无福消受,身体一直不好,大概遗传了其母羸弱的体质,活得不长。

  对于李夫人的兄弟们呢?刘彻也好像找到了寄托情思的替代品。再看李延年唱歌跳舞,他就感伤啊,因为他想起了李夫人,那是怎样绝色无双的佳人,可惜已经无福再拥有。他封李延年为协律都尉,封李夫人的另一个哥哥李广利为二师将军。

  李夫人的容貌换来了最大价值的回报。

  所有这些还不够,刘彻还找来方士少翁为李夫人招魂。

  少翁神神道道使了些手法,刘彻就看到了帐子里的人影,那曲线玲珑的身材,那柔美脸庞的侧面,酷似李夫人,他真想跑上前一把将那倩影抱住。

  少翁其实是一个骗子,后来被刘彻揭穿骗术杀掉,但他这次招魂为什么空前成功呢?以现在科学的观点来看,少翁是演了一场“皮影戏”,也有可能对刘彻施行了催眠术,再加上刘彻思念李夫人情太深意太切,受到外界影响,产生幻觉也就不奇怪了。

  就是刘彻自己,对李夫人是否真的来过也半信半疑,他曾经写过一首《是邪非邪》(有人认为此诗是刘彻为王夫人所作,存争议),表达“人鬼情未了”的相思之苦,并且创造了“姗姗来迟”这个成语:

  是邪非邪?

  立而望之,

  偏何姗姗其来迟?

  相传,东方朔看刘彻思念李夫人太苦,于是献上一枝“怀梦草”,让武帝能在梦中和李夫人相遇。

  其实,李夫人的美丽与聪慧声名,是武帝刘彻成全的。对比其他三位女人,李夫人为刘彻作的贡献最小。陈阿娇,帮刘彻登上权力的顶峰;卫子夫,帮刘彻引进卫青和霍去病两员抗匈名将;下面说到的钩弋夫人,帮刘彻生了革命接班人。只有李夫人,不但未为汉室王朝作什么贡献,反而有点拖后腿的味道,她的哥哥李广利本是一个无赖,因沾她的光被封为将军,公元前90年投降匈奴,被灭族。

  钩弋夫人

  钩弋夫人本姓赵,她受宠后,被刘彻封为婕妤(仅次于皇后的称号)。

  赵婕妤是河北河间人,她与武帝刘彻的第一次见面颇有戏剧性。刘彻打猎从河间路过,随从的相士说这个地方祥云浮现,一定有奇女子,好色心与好奇心极强的刘彻于是命人去找。

  手下很快就找来这位奇女子。女子长得很漂亮,但是两手握拳,伸不开,据说是从娘胎里出来就这样。武帝也觉得此女甚怪,他唤此女上前,伸出双手,将她的两只“拳手”轻轻一掰,居然就开了,而且有一只手里握着玉钩,于是她被称为“拳夫人”。

  这次“掰拳”事件,又一次满足了武帝刘彻的征服欲,天下的男人都掰不开她的手,我却轻而易举地掰开了,原来是上天专门为我留下来的礼物啊,没话说,这个女人我要了!

  赵氏被武帝带回宫中,人们都称她为“拳夫人”。柏杨先生比较刻薄也比较幽默,说她得了小儿麻痹,以致手臂瘫痪,故意制造悬念,吸引注意力。

  这也并非没有可能,《汉书·外戚传》记载:“先是其父坐法宫刑,为中黄门,死长安,葬雍门。”赵氏入宫之前,她的父亲因为触犯法律,又无钱赎罪,受了宫刑,在宫任职,不久就死了。有一种可能,就是她父亲在宫中时结交了一些朋友,然后在死的时候,将女儿托付给这些朋友。这些朋友为了捧红赵氏,就联合刘彻身边的近侍和相士,进行一些策划,将迷神信鬼的刘彻引进圈套。就说赵氏那手中的玉钩,分明是一种象征,用来钓皇帝这条大鱼的。

  据说赵氏受宠后,当时不少女人纷纷仿效赵氏,握紧双拳,做出“藏钩”的样子。后来,这种“藏钩”姿态居然发展成一种游戏,成为宴饮中猜谜助兴的节目。

  因为“藏钩”的关系,赵氏住进了特为她建造的“钩弋宫”,号称“钩弋夫人”。

  当时,刘彻已经年过六旬,作为宫中具有传奇经历的最年轻最美丽的妃子,“钩弋夫人”自然格外受到宠爱。不久,她怀孕有喜,十四个月才生下一个儿子,名为“弗陵”,人称“钩弋子”。这超长时间的怀孕生子,让宫人议论纷纷,面对闲言碎语,刘彻却很高兴,他的依据是上古尧帝就是怀孕十四个月生的,于是将弗陵出生的“钩弋门”命名为“尧母门”。

  当时,卫子夫的儿子、太子刘据从长安兵败出逃后,自杀身亡。太子一位空缺,刘彻的其他几个儿子,都不是理想人选。只有这个小儿子弗陵,特别像他。长到五六岁时,就“壮大多知”,可谓又健壮又聪明。已至老境的刘彻,在刘弗陵身上欣慰地看到了生命的蓬勃延续。

  刘彻想立弗陵为太子,但是又担心自己死后,子幼母壮,到时候钩弋夫人临朝干政。他一直在考虑如何处置钩弋夫人。

  而钩弋夫人一直蒙在鼓里,看着弗陵一天天长大,离太子之位越来越近,她的心里充满了憧憬和喜悦,殊不知道一场大灾难如无形的罗网在前方张开,等着她。

  此时的汉武帝已经垂垂老矣,再也不是当年“能三日不食,不能一日无妇人”青壮猛男了。生理功能的衰退,使他对钩弋夫人的兴趣也跟着衰减了。于是,刘彻对钩弋夫人动了杀心,他要让年轻貌美的钩弋夫人死在他的前面。

  公元前88年,也是汉武帝驾崩的前一年,七旬老头刘彻带着花样年华的钩弋夫人到甘泉宫避暑。也许是故意找茬,也许是年轻的钩弋夫人不小心说错了什么,晚年多疑、暴躁刘彻恼羞成怒,疾风暴雨般地痛斥钩弋夫人。可怜的钩弋夫人被吓坏了,她根本不知道这是一场处心积虑、蓄谋已久的发作,她连忙除掉头上的簪珥饰物,披头散发跪在地上祈求宽恕,满以为这样,刘彻就会放她一马。没料到,刘彻像变了一个人,看也不看她哀求的目光,向身边的侍从喝道:“将她带走!”

  钩弋夫人这才知道刘彻是玩真的,一切就无可挽回了。与自己同床共枕柔情蜜意的人,一旦翻起脸来刀斧相向,才是最可怕的。

  钩弋夫人被囚禁于云阳宫,曾经温情浪漫的金屋,就这样变成了无情的冷宫,她不久死去。

  关于死因,《汉书》上的记载是“以忧死”,但有人认为是被汉武帝授意谋杀。不管是病死、自杀还是他杀,都有可能。

  对比陈阿娇、卫子夫,可以说钩弋夫人受到的打击最突然最沉重,昨天给你灿烂阳光,今天就给你来个倾盆大雨,如果她爱刘彻,刘彻给她的伤害更致命。其实,她都不明白自己错在哪。如果是错在生了儿子弗陵,一时半会,她还真想不上去,所以该恨谁怨谁,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说是刘彻杀死钩弋夫人的,理由也很充足:太子弗陵年少,登基之后,钩弋夫人把持朝政,势必会像吕后那样干政惹出滔天大祸,所以,钩弋夫人不得不死,而且得很快就死。如果弗陵继位,钩弋夫人就是想死也死不成了。

  深析刘彻的心理,他表面上是为了汉室江山,其实是不放心美人的归宿。“女主独居骄蹇,淫乱自恣,莫能禁也”,这是史书上记载的刘彻的原话。如果让钩弋夫人这位大美人继续滋润荣光地活下去,担心她以后像吕后那样专横弄权是一回事,担心她凭着手中的权力养“小白脸”,才是更重要的,而他汉武帝的女人,岂容他人染指!

  据说钩弋夫人死得冤,连老天爷也为其鸣不平,她死的时候,暴风突起,尘土飞扬。当夜,有人将她秘运出宫,悄悄草葬,坟头连墓碑也没有;她的尸身被装殓的时候,发出一种奇香,香气绵柔,萦绕一天才慢慢散去。

  钩弋夫人的儿子昭帝即位以后,第一件事就是为母亲平反,追封钩弋夫人为皇太后,派两万人为母亲起云陵,拨给三千户守园邑。没有想到的是,云陵落成后,为钩弋夫人迁坟,打开她的棺材时竟然找不到尸骨,仅仅找到一只鞋子。

  从出生到死亡,钩弋夫人身上都笼罩着一层神秘色彩。陈阿娇的高贵、卫子夫的低调、李夫人的心计,在今天的现实生活中,都能清晰地找到对应,只有她,钩弋夫人这个谜一样的女子,常给人如梦如幻云霞般的忧伤,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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