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下班回家,小女儿从屋里跑出来迎接,"妈咪、妈咪,让我告诉你今天发生的事。"
听了几句之后,母亲便说其余的部分等会儿再说,她得煮晚饭了。电话在吃晚饭时响起,然后其他家人的故事又比小女孩的要长,声音要大。等到厨房收拾干净,哥哥的家庭作业问题问完,小女儿想再试一次,但上床的时候到了。
母亲过来帮小女儿把被盖好,听她的睡前祷告。母亲抚弄小女儿的馨发,亲吻她的脸颊,小女儿仰脸说:"妈咪,没时间听我说话时,真的还爱我吗?"
回家
房子虽小,但够用了。它只有一个房间,且坐落在一条多尘的街上,位于巴西近郊,和许多贫穷的邻居一样,铺着红砖的屋顶,是一个舒服的家。玛利亚和她的女儿克里丝汀娜,尽力在灰色的墙上添点色彩,在坚硬多尘的地板上添点温暖:一份旧日历、一张褪色的亲属照片、一个木制十字架。家具十分简单,房间两旁各放着一张简陋的床、一个洗脸盆,和一个燃烧木头的炉灶。
玛利亚的丈夫在克里丝汀娜徽褓时便已去世,年轻的母亲倔强地没有再婚,自己找一份工作,独立养育年纪尚小的女儿。15年之后的现在,最糟的日子已过去,虽然玛利亚当女佣的薪水只勉强够用,却尚属稳定,能提供食物和衣服等需要。现在克里丝订娜终已长大,可以找工作帮补家计了。
有人说克里丝汀娜学会了母亲的独立,她不愿接受早婚及成家的传统观念。并非没有机会选择文夫,她那棕色的双眼和橄榄色的皮肤,常吸引一群仰慕者来到她家门前。她常常仰头大笑,笑声充满屋子,十分感人。她还有一种女人少有的随力,让身边的男人觉得她像尊贵的女王;而她特有的好奇心,使她始终与男人保持相当距离。
她常提到要到城里去,梦想有一天离开多尘的邻舍,走进繁华的都市。光是这种想法便教母亲担。已不已,玛利亚往往立刻提醒女儿都市生活的艰难。"那里的人不认识你,工作难找,生活无情,还有,你在那里凭什么谋生?"
玛利亚十分清楚克里丝汀娜将作何事,或凭什么为生,因此当某天早上起来发觉女儿的床铺空空如也,她心都碎了。玛利亚知道女儿去了那里,也知道往哪里去找她。她马上收拾了几件衣服,带着所有的钱,冲出屋子。
在去巴土站的路上,她最后进了一家杂货店,她坐进摄影摊,拉上帷帝,花尽所有的钱来拍照。终于,她带着满口袋大大小小的黑白照片,坐上下一班往里约热内卢的巴土。
玛利亚知道克里丝汀娜无法谋生,她也知道女儿的个性倔强不会轻易放弃。骄傲加上饥饿,人会做出不可思议的事情。玛利亚明白这一点,于是开始寻觅。酒吧、酒店、夜总会和其他流浪者与妓女出人的地方,她全都去找,在每一处留下她的照片--贴在洗手间的镜子上、用钉子钉在酒店留言板上或系在电话亭上。在每张照片后面,她都写上几句话。
不久钱已用尽,照片也用光了,玛利亚只好回家。当巴土开始漫长的旅程返回村子,一身疲惫的母亲哭了。
数星期之后,年轻的克里丝汀娜走下酒店的楼梯。她年轻的脸庞显得十分疲倦,棕色的双眼不再闪耀着青春,只诉说着痛苦与恐惧。欢笑已失落,理想也成了梦魔。上千次她想到简陋但安稳的旧床,而非无数张陌生的床褥。然而,昔日的小村庄已显得那样遥远。
当走到楼梯最后一级,她注意到一张熟悉的脸庞。她再看一次,大厅镜子上贴的果然是她母亲的照片。克里丝汀娜双眼仿佛在燃烧,喉咙硬咽地走上前拿下照片。写在背后的是令人难以拒绝的邀请:"无论你做了什么事,无论你成为怎么样的人,都没关系,请回家吧。"
她果然回家去了。
□作者:詹姆斯·道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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