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孱弱的阳光直射,刺在叶落的深秋上,便是渐渐散落桂花香的窗台边,微风也着了凉。慢慢的,乍暖一更时,窗花隔着归来的叙事诗,一阵无边地沙沙响。此间,黄昏已被揉碎成黑夜。
秋天的夜,微醺。想必是留给断肠人的酒,洒在旅途上。谁将歇去一炷香的时间,就从三更沉睡,到了皓发须白的年光而醒。秋之章,比起独舞的影子更静谧些,明明很夜深撩人的月,还剩下一绺残光,所谓抚慰在波光粼粼的微河上,也能波涛汹涌。一如思海里翻腾的悼念,成为那些梦即将被反刍的呓语,今生今世也无法忘却。
四方杂处,风和步履熙攘,人和物的演变,其实和汉字一样,经过了时光的洗濯。那么,稍纵即逝的光,和漫步车辙的前路一道,也有轨迹可寻。从唯物的角度辨析,思海深处的秋,也不是从前的秋,何必寂寥,何必写一副联去对仗那黄昏故事。昨日一湖浅浅的秋,倒是寻常也寻常。
想起一秒,就是寂寥。
莲香如故,向日秋荷不向晚;娉婷如蜓,背诞小邑筑黄昏。那些走走停停的街角,一瞬间就是十年。十年秋霜铺洒在入梦的皱灯下,看起来一点点疲倦困顿的风尘,被飞蛾扑棱了几下,抖落在罅小的凡间。它消失在视野中,为这个能与世界抗衡的勇气作奠,也是流芳“英雄”之名。我自以为胆怯千里之光的怀念,因为有思,就有悲。看看窗前明月簌簌冷,开始有落叶了,一做参照,想了,有代入之感。
如此凉风何?时间是静的,足以有退路,而能看穿过去,就是另一种滋味。
想起小时候了,就想起了诗歌。譬如总有被煦阳包裹的土包上,有清溪趟过的童年罢。稻花香一阵土地,秋日望一川晴空。我总和一些发小在泥土上奔跑逐日,对着排云蔚蓝、鴜鹭闲渚,就无端地心有畅想。有人想过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用一根线串起一朵云,似乎就能遨游天际。是故虚实有涯,古今之想皆无涯,厥有《天问》,汤汤乎也,浩浩如是。感念有如玄鸟之怀,关于天文之学的梦,犹如岁月烂柯,索然间就愈发现实。翻翻典籍,自己也在历史的沧海中沉浮,为自己点墨一笔,了却烦恼。
关于故乡的一瞥,和飞絮一样飞来越地,曾能穿林嬉戏的悠闲,到底也有了些做旧的感伤。譬如“故乡”两字,沾了“故”字,就有暌违作别的哀美,飘零如叶,泫泣之舞匆匆而扬,随即坠入脚下。雨季一来,已看不见谁是泥土,谁是恋曲。可能,所有关于“思”和“念”的计算,都是可以被采集的。就像被父母呵护的时间,因为植入一家子的记忆,也便注入了生命。钟表的针线上,转轴的各式各样的精彩点滴,都和这个工具无关,却又无比相关,我想了想,这可是叫今生今世的思念?
秒针之前,就是我和一秒钟的思念擦肩而过。回望星河,天空没有那么蓝了。至少,少时一望就瀚光长河的夜,早不见乘兴起舞的画面。其实,夜空还是那个夜空,一天还是24小时,而思念早已不够用了。一开汽笛,就驶向远方,回来时,少年与青春早不在。可能,因为爱吧,会有各种无病呻吟的岁月感怀。
遂,厥力偏爱的文字,寂寞而开,四季无主。一如近三年的疫情反复,让小镇有了回头看的兴。谁也不是一首孤独的诗,至少这座城不是。小的时候,小岛和城都很偌大无边;长大后,小岛和城市不变,却犹见荒败,被一圈墙堆砌隔网的驻足地,仿佛一瞬间就小了。所幸,我们还在。
感于恩情在原地,会去小镇走走。似乎还有青苔上一眼看到千年古道的影子,芳草微微,嵊州小吃街的人间烟火还是旧模样,一口吃下去的豆腐年糕的味道,也随着时光涨了些温情价。那些默许的旧人旧事,时常在发生,只是谁都不常来了,旧思念也成了新思念。而吃完落肚以后,喧际人间,炊烟袅袅,出门大抵是一样的味道。吆喝声在夜,也在昼,穿廊而过,一声车铃清脆,石板上鼓起的间歇,也按压起一声古老的辅音。
这时候,故里微晚,见一橘猫躺在老街的门板前,微闭着眼闲在夕阳下。今天的黄昏打烊了,也未可是闭门谢客。酒肆飘香的西街,我走过去,还能嗅见折扇上曲水流觞的梦,只因店家招牌上的藏尾诗,和这座城压了韵。
“小叩柴扉,旧梦复醒……”我记住了和自己一样附庸风雅的影子,和弄堂拉长了一样的距离。看吧,这将夜而行的秋,也煮酒论起了英雄。
英雄而何处,李白道:“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一以豁达报之,圣贤破例有酒,岁月可安。智尽能索期间,不以诗言志,唯以酒狂诗,这江南道的流水皇家和铁杆的世家之后,大有风流狷介,诗情永存。但英雄,势必李白有一名,即可写狂狷,也可长剑抒侠。
秋日,思也骨傲之。见一料峭,不曾悲戚,就挽着盛名而去。可是,当把现实主义的情操拉近与黄陂槐树的一寸距离的时候,疏影做冷之态,黄叶也悄悄寒落于此。
微风起,凉意晚。秋分到了,城郭农时,一抹金阳抚照在各个角落。有人的地方,会熙熙攘攘,就像出发前的起点站,列车上响起的提示语,十分困意。而我,总喜欢买靠窗的票,盖因自怜一路有送别于此的风景,总能慰藉以寂寥。
这秋,感恩在落叶惊鸿的那一秒,成为吾爱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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