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末，我在工厂上班。

　　这天下午，门卫大爷找到我说，交警队来电话，要我去一趟，交警队的人说，我女儿无证开车上路，人和车都在他们队里。我有些懵，以为大爷和我开玩笑，或者是找错人。因为，那年我刚二十几岁，还没结婚。

　　门卫大爷说，电话还没挂，你自己去接。我拿起电话，喂了一声，先是交警队的人确定我名字后，叫我等一下，然后就听到她的声音……

　　她是小玲珑，今年十二岁。是镇外一家农户的孩子。几天前，厂里统一调拨白菜，我和几个同事去她家收购。

　　小玲珑的父母都是残疾人。父亲瘸，母亲哑。有一个八岁的弟弟。大约十亩地，三亩种白菜。一台大轱辘农用车，前车胎扎了，村里能扒胎的人忙，就停在地里。

　　我和几个同事把轮胎修好，小玲珑拿起摇把子，居然很费力的把车发动起来。我们都十分惊讶。

　　我有些不放心，和她一起上车。

　　她开车居然很熟练。她很爱说话，得知我是司机后，就问我，镇里的红绿灯多不多，路宽不宽等，一路问这问那的，很快就来的她家。

　　她坚持留我们吃午饭，她要我和她去河边取鱼篓。那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水流缓缓，岸边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杂草。

　　小玲珑挽起裤脚，下水走了十几步，提上一个柳条编制的鱼篓，看了一下，表情很失望的又放入水里。她说，没有鱼，等到晚上就好了。她以为即使有几条也行，可以熬鱼汤。

　　我说，没有鱼，农家饭也很好吃。镇上吃不到这些，也喝不到这样清凉的水。

　　小玲珑闪烁着一双大眼睛，呵呵的笑了，问我明年还来不来，我说有机会一定来。

　　她说，好，她知道我单位的名字，我们开来的车的车门车箱上都有，就是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告诉了她……

　　我来到交警队，那台大轱辘农用车在停车场，格外显眼。进入接待室，小玲珑看到我，立刻跑过来，撇着小嘴，眼圈发红，但还是忍住没哭。

　　经过一番交谈后，交警队放人放车。

　　原来，小玲珑早上从家里出来，顺着国道开，可是错过了进镇里的入口，快中午时又往回开，下午进入小镇，又遇到交警……

　　我带小玲珑去吃饭，问她想吃什么，她说她想吃方便面，我就带她去了面馆，她又变得开心起来，问我，这面条怎么和她家里的不一样，开一个这样的面馆要多少钱……最后她说，她还没来过镇上，赶巧这天不忙，又很热，就想到镇上看看，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冷了，车就发动不了。

　　我开农用车送小玲珑回家。也许是她起的太早，或者是来的时候紧张，十几公里的路程，她靠在我腿上睡着了。

　　进村时，天已经擦黑，远远的看到她家，依稀的门口的手摇轮椅车，傍边站着几个人，我打开车灯，看到小玲珑的弟弟跑过来……

　　第二年秋天，厂里不再调拨白菜。又过了了几年，工厂倒闭，我开起了出租车。

　　一次送乘客回返，路过这个村子，我忽然想起小玲珑，就去了她家。

　　小玲珑的父亲一眼就认出我，显得很高兴，他说，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快十年了，小玲珑中学没读完，去了广东打工，每月都往家里寄钱，想让弟弟上大学，可是今年弟弟没考上，也去了广东，姐弟俩在那里开了一个面馆……

　　直至又过了十几年后的今天，我没有再见到小玲珑。

　　有时，我会想起那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所以能想起，是因为小玲珑的父亲不经意的一句话一一那次小玲珑去镇上，是给我送鱼，可是见到我时，因为那天很热，大轱辘农用车没有减震，一路颠簸，鱼已经颠碎坏掉了，她没有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