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偷，还是在我没上学时候，和邻居小丰去百货玩。

　　小镇只有两个商店，所有能买到的东西都在里面。

　　卖水果的也不例外，没有单独的店铺，只是在商店里有几节柜台。其中一节柜台没有玻璃，用纤维板代替，纤维板的右上角翘起来，我看到里面摆了一些苹果，就把手伸进去拿了一个，当时我能感觉到心跳加速，把苹果放入裤兜后，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兴奋。

　　当我装作若无其事的往门口走时，被一个中年大叔叫住。他脸上一直带着微笑，所以我没有太感到害怕，他先是拉着我的手往后门的方向走，可能是嫌我走到慢，就把我抱起，去他的办公室。

　　他很像父亲的一些同事朋友，问了我几岁了，听不听话之类言语，不时摸摸我的头，然后又把我抱出门外。

　　当时我错误幼稚的以为，大叔没有发现我裤兜的苹果。

　　如果发现，他为什么不说，但这样的疑问显然不是我那个年龄会想到的。我只想快快离开商店，去吃苹果。

　　我和小丰你一口我一口把苹果吃得精光。那时的经济条件，一年是吃不到几次苹果的。

　　有时，我会莫名其妙的想起那个微笑的大叔，这种想法只是让我放弃了再去商店玩的念头。

　　小镇是半林半农的模式，农场有很多塑料大棚，里面的黄瓜和西红柿成了我的一个目标。开始，我爬进去，匆忙的一手拿一个黄瓜就往外跑。紧张的要命。我吃完黄瓜，远远的看着塑料大棚，还是那么静悄悄，忽然感到没有那么可怕。

　　后来我进入大棚里，就不慌不忙的挑选比较嫩的黄瓜，挑选熟透的西红柿，还要选一样长短大小的，摆放整整齐齐的，用衣服包好再拿出去。

　　那时有一部电影《铁道游击队》，我非常羡慕电影里扒火车的几个场景。

　　事实上，我那年上小学五年级。我开始扒火车。小镇北山的铁路是一个陡坡，每次火车爬坡都很慢，所以我都能轻易的抓住车厢的铁栏杆，爬上去。迅速的寻找想要的东西，然后在火车没有起速前在跳下来。

　　我能偷的也只是水果，饼干等，不需要偷太多，太多吃不了是不敢拿回家的，父亲知道，会打死我。

　　我没有再继续偷下去，是因为父亲一次出差，口袋里的五百多块钱被偷得精光，那时父亲一年的工资也没有这么多，可想而知，母亲哭了很久，父亲每月从工资里留一部分家用，然后还债。用来三年才还清。

　　我不再偷，却开始抢。

　　我刚上初中的那年冬天，小丰早上去山边捕鸟，鸟笼子被一伙捕鸟的人抢走。他找到我，哭着讲述经过。

　　我被小丰哭得实在心烦，就带着他，四处寻找抢他鸟笼的人。没有找到，就去山边，不管那么多了，见到和我们年龄差不多的人拿鸟笼就抢，不给就打。

　　后来，这些捕鸟的人见到我就躲。

　　更有戏剧性的是，同学朋友不断来找我，要我帮忙抢滑冰鞋，抢冰爬犁等。

　　许多年后，小丰说我那时就像野兽一样凶狠狂野。

　　这些人的家长找到我家，我被父亲暴打一顿后，他们又找到学校，学校给我警告处分。我站在讲台上亮相，第一次站在高处看下面几百人，而他们也在看我，我忍住自己不笑出来。时隔多年后，我想我如果是歌手登台表演，一定不会晕场。

　　我不想再上学，心中只想抓住那些告发我的人，暴打他们。最好学校开除我。

　　我没有再继续抢，也没有抓这些人打。

　　因为在我偷苹果后抱我去办公室的大叔，调到学校任教导主任。

　　他一眼就认出我，他还是那样面带微笑，他说，那年看到我偷苹果，先是觉得可笑，又觉得可怜，那年月的孩子没什么东西可吃，他本想和我讲些道理，但看到我太小，不会懂，想想还是算了。没想到在学校遇到我，现在我长大了，不用说也该懂了吧……

　　故事到这里可以结束了，如果这样结束是有些野蛮，也有些鸡汤。

　　大叔已经退休去了南方，小丰成为中学老师，我开出租车。

　　所以让我想起这段时光，是因为前不久，小丰七十多岁的母亲在小区卖菜，电子称和小推车被城管没收走。

　　小丰去要怎么说都不还给。他母亲偷偷的找到我。

　　小镇的确太小了，到城管大队，管事的居然是曾经被我抢走滑冰鞋的人，我还没等说话，他就答应把东西还给我们。

　　事情办成了，我却高兴不起来。当我们懂得太多道理后，依旧要用野蛮方法，忽然感到好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