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在偃师邙岭上不叫中秋节,我们一般都叫它“八月十五”。记得过去,每到八月十五,父亲总会掂着几份月饼从县城槐庙回来串亲戚。
记得有一年我随同父亲从槐庙回来,走的是水泵厂对面的路,穿过陇海铁路开始上山。父亲扶着车把,我在后面推着车座。这坡有五六里长,全是崎岖不平的路。至坡顶,则是稍宽的平坦路面,父亲载上我,从牛庄村南进村,去往姑家。
姑家大门朝南,是个大车门,一辆马车可过,进门是照壁,过了照壁是个很大的院子,纵深有一二百米,横宽有八九十米,南北两排厢房,是八九间的砖瓦房。院后是个坑子院,有三四间窑洞。姑家是大户人家,有五子二女。父亲进院后送上月饼,寒暄几句,便告辞,载上我又向东走个六七里地到了张窑村外婆家。外婆家在张窑村北,大门简而小,可过辆架子车,院子很大,进院后,左为一个猪圈,右为一间土墙瓦房,后面两孔窑洞,西边外婆住,东边大舅一家住。父亲送上一份月饼,站在院里和外婆、大舅说了会儿话,便骑上车回到了牙庄家里,把剩下的一份,给祖母一块,另一块留给我们。
我们那块月饼,母亲用刀切开,我们一人一牙。那时的月饼是正宗的五仁月饼,外表有金黄的花纹,内里有瓷实的馅料。我们捧在手里,仔细端详,口水在嘴里打转,然后咬掉那牙儿尖,在舌头上咂摸半天咽下,再咬一口嚼它,能听见冰糖的嘎嘣声、花生的碎裂声,那甜味香味瞬间溢满口腔。
参加工作头一年的中秋节,我赶到洛阳西苑路的食品厂买了几份广式月饼,搭长途汽车到偃师杨庄下车,步行八里先到牛庄看姑,再步行八里回到牙庄家里。恰好邻居谭木叔送来了黄麻纸包着的月饼,父亲赶紧回送了份我带回的。谭木叔走后,父亲将他给的月饼递给我,嘱我去张窑舅家看大妗子。我又转身骑车到了舅家,大妗子笑吟吟地迎着我,我慌忙拿出月饼,又连忙解开黄纸绳,打开黄麻纸,想把好吃的月饼送到妗子手上,当浸润着油的黄麻纸打开后,我当场惊呆了,因为那两块厚实的月饼已然全被虫蛀了。我很尴尬,连忙扭身跑到猪圈扔了进去。我忽然意识到,那会儿月饼在农村依然是稀罕物,自己不舍得吃,而是作为重要礼物送人的。谭木叔的那包月饼肯定是经年累月了,也不知转了多少户人家过了多少双手,最后才到了他手里,又被送到了我家。我知道月饼的沉重,也知道它是一种标志、一种象征,标志着八月十五中秋节到来,象征着亲戚友邻之间的真情。
月饼的这种标志作用和象征意义如今仍在,只是不再是稀罕物,虽然还被作为礼物赠送,但家家户户都有新鲜的月饼。月饼让我想到了八月十五,更重要的是想到了家里的母亲和叔婶,想到了郑州的姑、西安的舅,想到了过往和现今的左邻右舍。有了这些念想,月饼是否香甜贵重,就都变得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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