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老同学,别来无恙啊!”殷大川笑呵呵的说着,伸过来一只手,想和二蛋握手。
二蛋不接他的话茬,板着脸说:“我们不欢迎你,赶紧走!”
大川脸上笑容一点不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都十多年没见了,咋一点不给面子?再说我也是客人,想和你们合作做生意呢!”
“殷大川,别说十多年不见,就是一辈子不见,我也不稀罕你,还和我们合作?想都不用想!”新婚之夜那一幕,二蛋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
“是吗?”殷大川的笑容凝固了,他冷冷的反问一句,从衣兜掏出几页十六开纸,然后举起来,在空中扬了扬,提高嗓门说:“在场的许多人可能不认识我,我自我介绍一下,我也是河沿村人,十多年没进家门了,现在在咱沙颍镇开饺子厂的就是我,俗话说,美不美故乡水,亲不亲故乡人,反哺家乡,让家乡的父老乡亲都过上幸福富裕的日子,一直是我最大的梦想,如今厂里每天需要几十吨的新鲜鸡蛋作为原料,而咱们合作社作为全镇头号的养殖企业,是唯一有资格做我的上游供应商,我今天带着合同主动登门,就是抱着十二分诚意来谈合作的。”
“嘘——原来这样!”“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啊!”众人明白过来,纷纷议论起来,房间内再次像滚锅的粥一样沸腾了。
“人家是来合作的,又不是找茬的,干吗撵人家?”
“合作社说到底是大家的,不是哪一个人的!”
“听说两人以前因为女人……”
“别乱讲,那女的就是……”声音低下去了,后面的话还是清晰传进二蛋的耳膜,顿时,像一只挥动的鞋底,狠狠抽打在二蛋脸上,抽在心头,二蛋脑子里像钻进一万子苍蝇嗡嗡响,脸变得铁青铁青。他感觉胸腔憋闷得快要爆炸了,就大张着嘴巴,鼻翼也努力翕动着,重重的喘着粗气,好一会儿,他再也忍受不住,冲呆呆发愣,目光迷离的秀丽大吼一声:“哪件事都少不了他!见鬼去吧!”说完,怒冲冲挤出人群,头也不回的走了。
去往沙颍镇的路上,一辆黑色奔驰悄无声息的飞奔。大川开着车,面无表情,脑海里却翻江倒海想起以前的事。十多年了,终于又见到曾经痴痴爱着的人,从她那略显慌乱的表情,迷离的眼神,他可以肯定,在她的内心深处,她仍然爱着自己。是啊,岁月可以流逝,万物可以沧海桑田,但最初的那份纯真,那份诚挚的爱,像金子一般闪闪发光,对每一个拥有过它的人来说都会刻骨铭心,都不会轻易忘记。几千个日子倏忽即逝,虽然早已物是人非,她也早有了完整的家庭,可他不甘心,他想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他认为一个男人,最不该失去的两样东西就是事业和爱情,事业失败了,可以忍辱负重,埋首拼搏,然后东山再起,爱情失去了,又为什么不能夺回来呢?况且,李二蛋父子俩当年依仗权势,硬生生夺走自己心爱的人,不但无情剥夺了自己爱的权利,还让整个家族跟着蒙羞,这口恶气已经忍耐太久了,而自己为出这口气,漂泊他乡,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屈辱,才等来今天的机会吗?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李二蛋,当年你是怎么对我的,看我怎么还给你!”殷大川自言自语着,脸部肌肉痉挛起来,额头暴凸的青筋,几乎呈现透明状,清晰可见鲜红的血液。
这时,手机悠扬的唱起歌来。大川拿起连接的耳麦塞进耳朵,问:“喂!您好!哪位?”
“殷老板吗?唉呀妈呀,可找到你了,我是沙颍镇蛋鸡养殖场的马玉霞啊!人家都快想死你了!”对方的声音嗲声嗲气。听那语气,仿佛两人不是第一次联系,而是关系早已熟透,而且蕴含丰富联想。
“噢!马老板?幸会幸会!有事吗?”大川眉头微微一皱,淡淡的问。
“看你殷老板说的!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哈哈哈……我在镇上最大的锦华大酒店订了一桌,你过来咱俩别喝别唠,怎么样?赏个脸吧。”马玉霞的声音像熟透的苹果,甜滋滋的,散发出诱人的芳香。
“谢谢!不过对不起,马老板,我有事去不了,下次吧,下次我请你。”殷大川毫不迟疑的一口拒绝。
“殷老板,别这样嘛,人家真的是实心实意……”马玉霞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继续娇滴滴的说,不过这次大川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我真的去不了。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那……那好吧,我想问一下,我作为全沙颍镇最大的蛋鸡养殖场,可以有资格成为你的供应商吧?”
“不好意思!我的供应商已经确定了。”
“是咱镇的吗?不可能!还有谁比我规模大?殷老板,镇里可给你有规定,供应商必须选择沙颍镇的。”
“那当然!李二蛋蛋鸡养殖合作社听说了吧?每天的供应量远远大过你。”殷大川语气生硬的回答。心里却暗暗吃惊,这个死寡妇,关系还真厉害,连镇上给我的内部规定她都知道!
“哈哈哈,我知道了,什么李二蛋!他算个逑毛!你是照顾你的老情人吧?”手机里,马玉霞放荡的笑起来,不无揶揄的说。
“你胡说什么!咱们做生意,要凭实力说话。”大川被她戳破心事,脸微微一红,加重了语气。
“我的实力在那儿放着你却看不见!我干养殖场的时候他们都还拖着鼻涕呢!殷大川,我可告诉你,这个供应合同如果不给我,谁他妈的也干不了!”马玉霞像泼妇似的骂起街来。
“我自己的厂还要你管?找谁不找谁关你屁事!”殷大川的犟脾气上来了,火爆爆的说。
“殷大川,你牛逼上天了!你还不是靠跪舔南方一个老女人,得了一大笔遗产才有今天的吗?”马玉霞鄙夷不屑的说。
“你还有脸说我?你年纪轻轻就嫁给一个比你爹年龄还大的老头,你图的啥?不是图他经验老道吧?哈哈哈……”殷大川把混迹南方十多年锤炼的流氓本事使了出来。
“殷大川,你混蛋!想和老娘斗?好,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对方猛的掐断了电话。
不说殷大川回厂,这边二蛋怒气冲冲回到家里,一头倒在客厅沙发上,像个小媳妇生起闷气。殷大川的突然现身,让他感到了巨大的威胁。他惊恐的发现,一起生活十多年的妻子并没有忘记曾经的恋人,她那无措的表情,凄迷的眼神充分暴露了这一点。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他一遍遍捶打着自己的脑门,心里声撕力竭的追问自己。他把自己多角度与大川比较一遍,结果相当悲观,无论金钱、地位,还是相貌、学识,他们都不在一个档次,他甚至跟人家提鞋都不配。完了,完了,这回秀丽非回到他身边不可!他嗫嚅着,因为极度沮丧,眼里渗出了泪水。
我操你妈的殷大川!只要你敢对秀丽,我老婆有一点非份之想,我就弄死你!二蛋绝望之际,蒙生出鱼死网破的念头。突然间,哥哥血淋淋的惨状浮现他的眼前。难道……难道我和哥的下场一个样吗?他浑身打了个冷颤。
“2002年的第一场雪……”手机里传出刀郎沙哑苦涩的嗓音,二蛋拿起一看,是秀丽打来的。“啥事?”他滑开,有气无力的问。
“宴席都开始了,你跑哪去了?赶紧回来!”秀丽急迫的心情隔着屏幕都感觉得到。
“我能去哪?在家里。”二蛋赌里囊气的说。
“那就来吧,大家还等着你主持大局呢。”秀丽笑着激他。
“不是有殷大川吗?由他住持好了!”二蛋的醋意彻底发作了。
“李二蛋,你真是狗屎糊不上墙!都啥时候了,还像孩子一样赌气!”秀丽被激怒了,骂二蛋,“他是他,我们是我们,不过是生意上的合作关系,没像你想的那样龌龊!”说完,立刻换成命令的口吻,“赶紧来!”
二蛋心里的气虽然有所缓解,却一时半会消不下去,还是推脱,“我头疼,就不去了,还是你主持吧。”
“你呀!真是个冤家!”秀丽叹口气,只好缓和口气说,“好吧,家里有药,吃点休息吧。”说罢挂了电话。
二蛋收起手机,呆呆望着天花板,陷入了迷茫……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里刀郎的声音又悠悠扬扬响起来,二蛋一个激灵睁开眼睛,从身体躺的沙发里面摸索着找到手机,滑开,也没看是谁,径直放到嘴边:“喂!是呀?”
“李老板,贵人多忘事啊!我是你霞姐呀!”一个女人娇柔的声音滑进耳膜。
“霞姐?哪……哪个霞姐?”二蛋有些懵,期期艾艾的问。
“哼!你们这些臭男人,在一起吃肉喝酒的时候,一个个说的天花乱坠,许什么天长地久,自从上次在镇政府礼堂开乡镇企业会到今天才多久,就把我马玉霞忘到脑巴子后面了?”
马玉霞劈头盖脸一阵抱怨,二蛋顿时恍然大悟,想起来了。春节前的全镇上规模的蛋鸡养殖户茶话会上,这个名叫马玉霞的女人神气活现坐在主席台上,和身边左右的领导们一刻不闲的低声交谈着什么,不时扭动腰肢,眉梢眼角翘起,发出“吃吃吃”夸张的笑声。二蛋不时替她担心,脸上厚厚的脂粉千万别掉下来。
二蛋听说,这个女人的老男人死后,养鸡场就留给了她。当时的存栏规模已经三万羽,经过数年发展,差不多成为沙颍镇养殖界的领军企业。
二蛋还听说,马玉霞一直没嫁,仗着几分姿色,到处勾引男人,凡是被她看上的,都会千方百计引诱到手。男人圈里流传着她的一句名言:“男人和女人那点事算什么呢?你痛快,我痛快,合作双赢吗!”
男人垂涎她,人人都巴不得与她合作愉快,女人嫉恨她,人人都恨不得扒下那张骚狐狸皮,免得她勾引自家男人。
二蛋根本看不上眼这种风流成性的女人,在他心里,秀丽纯洁、端庄、大方、稳重,胜过所有风情万种,天下再漂亮的女人对于他来说都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像马玉霞这种是个男人都能往床上拉的女人,他看见就倒了胃口,哪还有心思去干别的?马玉霞的话,让他不由自主想起那一脸厚厚的脂粉,他恶心的想吐。
卖弄什么风骚啊?二蛋不屑的一笑,很得体的说:“怎么会忘呢?马姐,我们为了混口饭吃,平常都是瞎忙,没顾上联系,不好意思啊。”
“有你这句话俺心里舒服多了,还是二蛋兄弟知道体贴人,这样吧,今晚我做东,锦华大酒店摆一桌,咱姐弟俩边喝边唠,怎么样?”
“那先谢谢!不过俺家今儿个比较忙,实在抽不出时间,不然这样吧,等过两天有时间了,我们两口请你,补偿补偿今天的礼数不周。”
“呵呵呵,兄弟,不是姐说你,你都后院起火了,还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马玉霞冷冷的话语,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一下插进二蛋的心里,二蛋疼痛得皱起眉头,嘴张了再张,却说不出话来。
“这殷大川可不是个玩意儿,听说他在南方傍了一个年龄比他妈都大的富婆,富婆病重以后,他床前床后伺候吃喝拉撒,把老太太感动得一塌糊涂,就把一大笔遗产留给了他,现在他有钱了,风光了,回来了,谁都不找,偏偏去找你家秀丽,大兄弟,这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吗!”听那口气,马玉霞不是在撇嘴就是在摇头。
二蛋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变得六神无主,他口齿不清的问:“马姐,那咋办?”
“想让姐姐帮你吗?”马玉霞的话又柔又媚,仿佛一块煮得酥烂并抽去骨头的狗肉。
“想!”二蛋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那就来呀!姐姐教你怎样对付那个殷大川。”烂狗肉香气四溢,很诱惑人。
“好!我这就去。”二蛋说着挂了电话,爬起身,找到车钥匙,心急火燎的开车往镇上去了。
天黑下来,河沿村街道两旁的路灯一个挨一个亮起来,昏黄的灯光照得夜色温暖而又朦胧。忙活一天的秀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院子里那辆月白色奥迪不在,她想肯定是二蛋开走了,就没在意,只是咕哝了一句:“这人,心真大,连个招呼都不打。”她知道二蛋在为殷大川的事生气,其实她也明白,过去的事已经无法重来,那个清晨的阳光下朝她挥手的潇洒少年永远定格在记忆中,再不能走进她的生活。眼前的殷大川就是饺子厂老板,就是她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事业腾飞的助推器。如果不与他合作,她将错失可遇不可求的发展良机,尽管这样做犹如走钢丝,风险极大,随时会让她陷入感情的泥沼不能自拔,随时会让她的家庭破碎,会给二蛋以致命的打击。可是,爱情和事业,鱼与熊掌,她真的无力兼顾,只能小心翼翼往前走,也许走的时间久了,就能柳暗花明了。
她走进厨房,用微波炉加热一个馒头,炒了一盘鸡蛋,然后冲一杯豆奶。简单吃过晚饭,她从包里取出上午鉴定的协议,就着沙发前的灯光,一份一份浏览,大概看了十多份,困意上来,不觉打个哈欠,斜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夜渐渐深了,中天的月牙浅浅的,淡淡的,仿佛贴在青白天幕上的一副剪纸,下了浓重的露水,院中光凸凸的洋槐树上,一只斑鸠发神经似的“咕咕”叫了两声。一只发情的母猫蹲在墙壁顶端,扯着嗓子“喵喵喵”的叫唤,声音凄厉,好像夜哭的孩子。
秀丽被惊醒了,她活动活动麻木的手脚,正想站起来,忽然意识到二蛋还没回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进家!秀丽有些愠怒,拿出手机打开一看时间,快二十三点了。不对呀,结婚十多年,二蛋出去应酬从没有这么晚还不进家,看来他对大川的出现真的很介意。唉,冤家呀!为了生意,我有什么办法呢!秀丽心里哀叹一声,打开二蛋的电话。
“嘟……”电话盲音,提示音告诉她,电话已关机。秀丽慌张起来,骂了一句,该死的!搞什么鬼?就拨通了二蛋一个朋友的电话,可是对方说,他没见过二蛋。连拨十几个,回答像商量好似的,都说没见。秀丽鼻尖上渗出汗来。她又拨亲戚的电话,二蛋三个姐姐的,表哥表弟的,叔叔大爷的,以及她那边亲属的,远亲近亲,通通拨打一遍,结果都令她失望,二蛋一个大活人,好像平白无故消失了一样。
秀丽满头大汗,眼泪像断线的珠子簌簌往下掉,她顾不上擦,在屋里团团打着转,拨了这个电话拨那个电话,直到所有人询问一遍。她开始往不好的一面想,是喝酒喝多了,开车出事了?还是……想到这,她忽然打了个寒颤,莫不是找殷大川麻烦去了吧?她了解自己的男人,就跟了解自己的左手右手一样,平时看上去焉焉的,可如果发起火来,也是不要命的主儿。
秀丽颤抖着手打开大川的电话,几乎是拖着哭腔问:“大川,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我想问一下,二蛋去找过你吗?”
“看你说的丽,我的电话一天二十四小时向你开通,你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你要找二蛋吗?,我没看到。”大川显然非常兴奋,语气热辣辣的,好像沸腾的重庆火锅,“这家伙怎么这样随便?深更半夜不在家陪自己的爱人,不怕出事吗?丽,别怕,我马上过去,帮你一起找他。”
“不用!不用!我只是……”秀丽急忙想阻止他,可是大川已经匆匆挂了电话。秀丽懊悔得直想搧自己两个嘴巴,这搞的什么事啊?大川要是来了,深更半夜的,孤男寡女在一起,让街坊四邻看到像什么话?如果让二蛋碰到,指不定又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这咋办?这咋办呢?秀丽紧紧攥着手机,打着转,脑海里乱得像一窝逃命的马蜂……
酒店客房内,醉得昏天黑地的二蛋四肢伸展着躺在床上,嘴里发出响亮的鼾声。恍恍惚惚间,他感觉有团柔软的东西在身上蠕动,双腿之间那个硬梆梆的物什像被什么套住,被猛烈的刺激着,一阵阵快感犹如汹涌的浪潮,在体内横冲直撞……
终于,他再也支持不住,痛快的发出一声嚎叫,火山岩浆般喷发出来。然后悠悠醒了,睁开糊满黄色眼屎的眼睛,四处逡巡着,努力想记起发生了什么事。这时,一张堆满厚厚白色脂粉的脸贴了上来,与他眼对着眼,鼻子尖压着鼻子尖,嘴巴裂开黑黑的洞,吐出柔柔的声音:“宝贝,醒了?舒服吗?”
又是腻歪到恶心的粉脸!一股浓重的化妆品的臭味熏得他剧烈咳漱起来。二蛋一把推开身上赤身裸体的女人,翻身下床,在地板上找到扔得乱七八糟的衣服,胡乱套到身上,拉开门,逃也似的跑出门去。
“醉酒不能开车!哈哈哈……”女人像观看小丑表演似的,开心的大笑起来。
跑得飞快的二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离开这个女人,越快越好!他妈的醉酒开车,撞死了拉倒!
路上,二蛋一边开车,一边想给老婆打个电话,这时才发现,手机不知何时被那个骚娘们关机了……
“滴滴滴”,大门外响起汽车喇叭响,正坐在沙发上欲哭无泪的秀丽,身体猛的一震,是二蛋回来了?嘴里立即应着,“来了!来了!”跳起身跑到院子里,拉开大门,门前横放着一辆黑色奔驰,殷大川正钻出车门。
“殷大川,你……你来干什么呀?”秀丽说不出心里是惊是怨,紧张的小声埋怨。
“一个大男人夜不归宿,像什么话!”大川理直气壮的说着,自顾自往院子里走。
“这是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你管!你赶紧走……”秀丽说着,伸手去拉大川,企图阻止他进入院子。不料,手被大川紧紧握住,拉着走进院子,走进屋内。
“放开我!放开我!”秀丽挣扎着拽出手,脸涨得通红,“殷大川,你不要这样!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你还是现实点好。”
“现实?对,十几年前你要不是太现实,咱们会落到今天这种状况吗?”大川愤怒的嚷,额头的青筋又习惯性的暴起,曲曲折折,仿佛蠕动的蚯蚓,“当年李二蛋仗着老子权势,家庭条件好,硬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我不甘心!不甘心!”。
秀丽怔怔看着愤怒到极点的殷大川,心头波涛汹涌,青春年少时一幕幕美好的话面,一回回纯洁的思念,一次次真挚的悸动,香甜而又醇厚,幸福而又温馨,多么刻骨铭心的爱情啊!可是,该抓住的时候,她却没有坚持,轻易选择了放手,这对大川,对自己,公平吗?
泪水悄悄挂满秀丽略显疲惫的面庞,她哽咽着,泣不成声,“大川,对不起,忘了我吧。”
“不!你是我的,我要你永远属于我!”大川歇斯底里咆哮着,一把搂住秀丽柔软的腰身,疯狂的吻起来。
“大川,不要……”秀丽往外推着大川,企图拒绝,可她的双手那样绵软无力,根本推不动魁梧、强壮,山一般伟岸的身躯,而那雨点般的热吻,渐渐把她身心融化了……
“殷大川!你个狗日的!你在干什么!”陡然间,一个男人的怒喝似乎从天而降,如痴如醉的两人惊得都浑身一颤,倏地分开,明亮的LED灯光下,只见李二蛋双眼血红,浑身哆嗦着站在门口。殷大川和贾秀丽正不知所措,又听见李二蛋声音凄厉的大喊一声:“我劈了你个狗日的!”说着,李二蛋一阵风似的冲进厨房,这会儿,秀丽的脑袋彻底清醒了,她意识到要发生什么,急忙一推大川,“愣着干啥?快跑!”
殷大川还要逞强,忽然看见二蛋拎着雪亮的菜刀冲了出来,再不敢犹豫,撒腿就跑。
二蛋追到院子门口,被秀丽死死抱住,挣脱不开,眼看大川跳上车,发动了车子,不由狂躁到极点,狠狠一记耳光,把秀丽打倒在地,然后追出来,可是奔驰车已箭一般飞奔起来。
“我操你妈!”二蛋绝望之际,用力一甩,菜刀像一块石头砸向奔驰,“嘭啪”一声爆响,车后窗玻璃烂成碎块,可是奔驰车一刻没停,像被猎狗追咬的兔子,拼命逃窜进漆黑的夜色中。
二蛋失去了目标,顿时像泄气的皮球,双手一抱头,蹲在地上,发出狼嚎一般的哭声。
寂静的深夜,吵闹声、玻璃破裂声,男人的哭声,像一个个惊雷,在整个河沿村震荡。睡梦中的老人、年轻人,有男的,有女的,睁开惺忪的睡眼,拉开门栓,探出脑袋,互相询问究竟。最后,他们得知了事情原委,非常吃惊,一个个眼睛瞪得比牛铃都大。
“看上去老实的,咋也偷汉子?”
“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啊!”
“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一个完美的形象在村民心中崩塌了,秀丽站在他们面前,就像过街老鼠被指指戳戳,秀丽顿时心灰意冷,死的心思都有。她嘴角挂着血丝,慢慢走到蹲着的二蛋面前,淡淡的说:“咱们离婚吧。”说完,径直走进院子,走进卧室,“呯”的一声关严房门。
从此以后,二蛋再也没有机会进入那间卧室。
一辆黑色豪华轿车缓缓开向路口,二蛋一眼看出就是他守候已久的猎物。说也奇怪,刚才看到其他车辆时惊恐、慌张的情绪,此刻不但一点没有,反倒感觉格外冷静。他头脑沉着的点火、挂挡、松闸、给油,决绝得像刺杀秦始皇的荆轲。渣土车吼叫着,好似一匹脱缰的野马,冲着奔驰车碾压过去……
殷大川,明年今天就是你的祭日!二蛋心里默念着,脑海中风驰电掣般掠过几个月来饱受的冷落、屈辱、风言风语,就连十四岁的儿子李明明都极力躲着自己,喊他的名字也不理不睬:贾秀丽拟好了离婚协议,他咬着牙,死硬不签,已被起诉到法院。实在没有办法,他厚着脸皮去请教马玉霞,此时,马玉霞的话像十六级台风在他耳边呼啸……
“姐,帮帮我吧,贾秀丽天天和我闹离婚,儿子也受影响,不但好好的学习成绩掉到班级垫底,而且和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混到一起,眼看要废……”
“殷大川光棍一条,你老婆和你离了,不就想回到他的怀抱吗?那你还等什么?报仇啊!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呐!”
“我……我想来想去,咋有些下不去手?”
“你还是个站着撒尿的爷们吗?不报这个仇,谁都看不起你!”
“好!那我就拿刀剁了他!”
“你傻呀?剁了他你不还得偿命?”
“那咋办?”
“好办,找一辆没有牌照的车,瞅准他经常走的农村一个路口,神不知鬼不觉撞死他!”
“警察不是吃素的,他们会调查的。”
“你放心,我都替你想好了,我的一个表弟在市郊开有一家报废车辆拆解场,要什么车有什么车,撞了人后直接开过去处理掉,这样就没了物证。”
“可是现在处处都有监控摄像头啊!”
“从河沿村往沙颍镇去的那个丁字路口,监控一直没装。再说即使查到,你一口咬定是车祸,也不用担多大罪过,大不了赔些钱了事。”
“可是车没牌照,出了车祸再驾车逃逸,罪过也不轻啊!”
“弟弟,姐会帮你打点关系的,上到各个部门,下到一般办事人员,我哪一个不熟悉?哪一个不买我的面子?”
“不过还有一个难题,咋知道他什么时候路过呢?”
“我会雇个小混混,随时盯着他。”
直到今天上午,马玉霞打来电话,说殷大川去了河沿村。早已整装待发的李二蛋立即做好了准备。
“咣”,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玻璃、汽车塑料碎片乱箭似的射向四面八方,撞在腰部的奔驰像一个被抛起的油桶,在空中连翻几个跟头,最后“咚”的一声,四轮朝天砸在路面上,原本凸起的车顶凹下去,受到外力挤压变形的车窗拧成了麻花。即使这样,肇事渣土车丝毫不减速,仍然风驰电掣般逃窜了。
躲进槐州市一家僻静宾馆的李二蛋,刚刚喘口气,手机响了。他打开一看,竟是几个月不和他说话的秀丽打来的。他又惊又喜,连忙划开,颤抖着声音问:“丽……”
谁知刚一开口,电话那边就传来秀丽嚎啕的哭声,秀丽边哭边说:“李二蛋,你在哪儿呢?赶紧到市医院来,明明出车祸了,正躺在手术室抢救,医生说……恐怕……恐怕不行了……呜呜呜……”
李二蛋脑袋嗡的一声,身体晃了晃,差点晕倒,脸色一下像被抽净了血液,变得煞白,他费力压抑住“咚咚”狂跳的心脏,问秀丽:“在哪出的事?肇事车呢?”
“咱村往镇上去的丁字路口,肇事车跑了。”
二蛋揪住头发,死命撕扯着,接着问:“咋被撞的?”
“今天殷大川饺子厂开业,上午他到村里请我……我们,去镇上参加庆典,没想到明明趁周末和他一帮朋友在村头蝶恋花KTV唱歌时,因为一点琐事打了起来,明明腹部被扎了一刀,为了抢救赶时间,等不及医院救护车,就坐殷大川的车去镇医院,谁知路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呜呜呜……我的明明啊……”
二蛋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嗓子眼像被硬物卡住了,眼前渐渐飞舞起纸钱灰样的黑蝴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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