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鹏咬牙切齿地吼道:“那是扶贫的羊你不知道吗?”
王贵梗了梗脖子说:“你再送俺两只不就行了?反正你家的羊多的是。”
王大鹏一跺脚:“你当初可是答应过俺的,你得赔俺!”
王贵边剔着牙边从石凳上站起来:“俺知道,你瞅着屋里有啥可拿的就拿吧。”
王贵家住的是三间有些年代的瓦房,窗户上两块儿玻璃烂了,王贵也懒得换,糊着塑料纸。王大鹏掀开黑乎乎的门帘,一脚踏进去,像是进了时空隧道。满屋子瞅瞅,一张桌子,两个条凳,墙角一个歪歪斜斜的木架子,上面除了破碗就是烂罐。还有满屋子馊味儿,张不开个嘴。王大鹏转身出来,呼哧呼哧喘了半天气儿,指着王贵的脑袋说:“你等着,俺找书记去。”
支书老杨听了王大鹏的来意,气得一拍桌子:“狗日的,扶贫羊他都敢吃,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王大鹏急吼吼地说:“这事儿你不能不管,咱们当初可是说好的,他得赔俺的羊。一只五百元,两只一千元,一分都不能少!”
老杨见王大鹏认真了,又开始劝王大鹏:“你看这事儿闹的,我回头非狠狠训他个狗日的。大鹏你说,是要他写检查,还是在大喇叭里吆喝吆喝,让他丢丢丑?随你。”
王大鹏说:“那些俺都不要,俺就要他赔俺的羊。”
老杨开始打起了哈哈:“羊你已经送了人家了,虽说他狗日的不懂事,可已经吃到肚子里了,你能拿他咋办?”
王大鹏掏出协议书,在老杨眼前晃了晃,说:“咱当时可是有协议的,想赖也赖不掉。”
老杨装起了糊涂:“啥协议,我咋不知道?盖村委会的章了没?”
王大鹏说:“你可是书记,不能好赖不分,帮着王贵那个浑球儿说话呀?”
老杨一挥手:“我忙呢,没工夫跟你磨嘴皮,这事回头再说。”
王大鹏急了:“书记你要是不管俺就去告了。”
老杨没想到王大鹏敢跟他叫板,眼一斜:“好啊好啊,你倒是告给我看看。”
王大鹏真的就告了。也不知道王大鹏使的什么招儿,县法院的两个法官很快跟着他来到了王贵家。王贵一辈子没见过法官,猛一照面,腿直哆嗦。法官问啥他答啥,竹筒倒豆子。做完笔录,一个上点儿年纪的法官走到王贵跟前,说:“你看看,你年龄也不大,人也不是瘫痪在床,咋就一点儿上进心都没有呢?听说给你找了几个工作,嫌累,嫌脏,嫌麻烦,不愿意干。咋?等着天上掉馅饼呢?馅饼掉下来你也得用手接呀,是不是?这次可好,人家王大鹏好心好意帮扶你,送你两只羊,你给吃了。人家跟你非亲非故,也没有照顾你的义务。凭啥帮你?还不是想让你过上正常人的日子?说说吧,为啥吃羊?”
法官最后一句话声音很重,像是一柄铁锤,在王贵头上猛敲了一下。王贵一激灵,怯怯地抬头瞅瞅法官,又瞅瞅王大鹏,嗫嚅了半天,哼哼唧唧道:“就……两只羊嘛,养到……哪个……啥时候……才能致富嘛。”
“你想啥时候致富?你说说!”法官往前跨了一步,厉声问道,“要不明天把银行搬到你家里来,立马就能致富,行不行?”
王贵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趔趄,摔倒在地上。年轻的法官想去搀扶,被上了年纪的法官止住了:“甭管他,让他自己爬起来。”
王贵乖乖爬了起来,低眉顺眼地站着,不敢动。法官瞪了王贵一眼,狠狠地叹了口气,回头问王大鹏:“调解呢还是等着判?”
王大鹏说:“还是调解吧。”
法官说:“你有啥条件?”
王大鹏想了想,说:“俺那两只羊都是母羊,怀了崽的,算下来得有二千多块钱呢,让他赔他也没这个能力。要不这样吧,让他帮俺养两个月羊,就算两清了。”
法官又问王贵:“行不?”
王贵还沉在刚才的惊吓里,没回过神来。法官提高嗓音又问了一句:“到底行不行?”
王贵一哆嗦,点头如捣蒜。
支书老杨知道了直骂王大鹏黑心:“狗日的想当地主呢,让乡里乡亲的给你当长工!”村里人也跟着骂。王大鹏不理。王大鹏跟王贵说了,两个月的时间,除了吃饭睡觉可以离开,其他时间都得跟他侍弄那群羊去,一天也不能少。王贵不敢还嘴,法官像尊怕人的黑煞,想想都让他坐立不安。他想赶快把这两个月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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