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遍游祖国的名山大河,
住过异乡的瓦房,高楼秀阁。
在那里,身子只是飘浮的风筝,
缕缕情思却被家乡的土屋系着。
谁说你鄙陋、低矮、闭塞?
没有绚烂的色彩,雄伟的气魄。
质朴浑厚,像我慈祥的祖母,
棱角分明,似父兄正直的性格。
风侵雨蚀,你泥片剥落骨架不磨,
地震楼倾,你的身子不歪不斜;
你实惠,从不讲究豪华的摆设,
只许家杂谷物占据你的胸窝。
我的生命就孵在你这只蛋壳,
哺育我的是爱的故事,英雄传说。
你的摇篮里存着我记忆的彩线,
和它穿着的痛苦、憧憬和欢乐。
迎春花迎来明媚的春天,
我喜看燕子衔泥在你的梁上筑窝。
学着它我也曾捏过泥船、泥马,
幻想它能载着我飞上高天银河。
夏天,暖风送来沙枣花的浓香,
在你的门楣上我插下青青艾叶。
窗格上的银镰勾起天真的想象,
要用它砍断世上的毒草、毒蛇。
丰收时,你的房檐挂满辣椒、玉米,
漆花的炕桌上摆满香瓜甜果,
精巧的窗花平添了节日吉庆,
邀远方客人同享生活的喜悦。
你以泥土启示我永葆简朴本色,
我是你身上的泥土一撮,
在那无情风暴突然袭来的时刻,
你是一叶扁舟,载我在浪里颠簸。
我曾恨自己没有坚强的翅膀,
未能飞出视野,为你衔支春歌;
又羞于辜负了你对我的熏陶,
错把安于贫困当成忠于你的信托。
此刻,当春风送我回到你的身边,
见你四面绿波,心呵才轻松了许多。
你开门迎进灿烂阳光,金色丰年,
电视荧光屏显示了你文明的一页。
我欣慰,你不再是搁浅的沉舸,
不再是臭虫、跳蚤滋生的场所。
但是,面对凌空崛起的世纪,
我又朦胧地觉得你缺少些什么。
是电气的辉煌,水晶的透明?
是的,你应当有更理想的光泽。
寒上江南棋子般密布的土屋哟,
我心头光焰无际的星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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