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 下

　　卸下的包袱又背上

　　放下的爱恨又捡起

　　解开的心结又系牢

　　这，就是我

　　非圣贤，亦非小人

　　非草木，亦非虫豸

　　我的影子

　　像一条黑尾巴

　　被雪白的墙壁紧紧揪住

　　紧紧揪住

　　转过身时我才看见

　　月光城的女人

　　她们撕掉女人的面具

　　开始说晕话，倒黄段子

　　比男人还男人

　　她们争论房价金饰车型

　　和存贷利率，她们争论地沟油

　　毒奶粉毒胶囊

　　她们质问剁椒鱼头里的柴油味

　　唾沫星子溅起，落入菜碗里

　　她们脸上桃花绽放

　　比白酒更醉人

　　她们手中的酒杯颤抖不停

　　烟头烧到了食指中指

　　似乎一点也不疼痛

　　有人起身，碰碎了热水瓶

　　有人抱住门前的大树，呕吐

　　像抱住男人的肩膀和胃

　　老妈妈

　　她白发苍苍，比我母亲还大

　　她说她是云中之马，总想着脚踏实地

　　踩着老旧机器，她一寸寸

　　抽出白糖里的甜

　　左手画圈，右手画圆

　　从春天大厦三楼往下看

　　梦想，刚好夹在楼群缝隙里

　　一旦坍塌，就会砸伤开在边缘的

　　那朵芦花

　　要想给生活抹上蜜

　　须起早摸晚，掺些露水、月光、白霜

　　从十五里河到步行街，她踩自行车

　　四十分钟，经过大钟楼

　　她都要买一种止痛片

　　乡土情结

　　有时我会想起一些亲

　　想起皱纹，为它作画写诗

　　想起手茧，感谢几把发亮的锄头

　　想起驼背，对每一粒粮食

　　我都产生敬畏

　　有时我会想起一些昆虫

　　想起蜗牛，鼓励自己的勇气

　　想起蜜蜂，改掉爱偷懒的毛病

　　想起磕头虫，对待每一个人

　　我都给予礼遇

　　有时我会想起一些庄稼

　　想起稻麦，向它鞠躬

　　想起土豆，把一家人的手牵牢

　　想起跌落的种子，一睁开眼

　　天就亮了

　　草稿纸

　　许多瞬间

　　比如，昙花一现

　　流星一闪，小小火柴头轻轻一擦

　　它们的光芒

　　我要像手电筒一样揣着

　　许多诱惑

　　比如，美女蛇

　　刺玫瑰，一朵盛开的罂粟花

　　她们温柔的一刀

　　我要像止痛片一样揣着

　　许多灾难

　　比如，生离死别

　　大厦倾覆，突如其来的一场冰雹

　　它们给我留下的痛

　　我要像身上的伤口一样揣着

　　至于上帝对我的恩典

　　我要像父爱母爱一样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