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两三个月滴雨未下了。农田干涸开裂,禾苗不保。于是,乡邻们拿勺子、水兜、脸盆、水桶……肩挑手提或直接站到水里用勺子给农田灌水。得天天灌溉。这种办法灌溉的面积不大,而且非常劳累,往往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仅能保住一小块稻田三五天不干旱。于是大人们抬出水车。水车全部是木头制造的,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脚手架,供人们踩踏车水用的;另一部分形如水渠长约两丈,有一条三五丈长的用木板与勾扣相连着的水龙。车水时,把长长的水渠连着水龙放进水里,水龙的另一头与脚手架对接,人站在脚手架上用力踩踏,长长的水龙就开始转动起来,将水一格一格地运送到田里。
这水车的活儿一般是大人们干的,小孩子往往没力气,踩不动,长水龙转不了。几个大人往脚手架上一站,大家努力地踩踏,长水龙就会咕噜咕噜地转动起来,接连不断的踩踏,长水龙就接连不断地转动,一股股水儿就接连不断地往稻田里流。车水灌溉这方法效率要高得多,人也省力些。一个上午车的水,能灌溉三五亩稻田,能保住一个星期不缺水。
然而运水灌溉的只是及少部分的靠近溪坑的农田。而云岭大部分是山田,再说,溪坑里的水也眼看着要断流了,何从灌溉呢?大家心急如焚,眼睁睁看着稻田日渐干涸,龟裂,禾苗枯焦。大家又没有别的什么能耐去抗拒这旱灾。于是,大家想到了神灵。
几位年长的带了个头,大家协助。家家户户捐资筹措钱物。一场求雨活动就开始了。在三观庙里设置祭坛。立了齐天大圣的神位,燃着柱柱清香,点着红红的蜡烛。供桌上摆满了全猪全羊。可大圣喜欢吃桃子,于是大家用白米粉捏制了许多米桃,供奉于供桌正中央。接着,制作了许多旗子,分到小孩手里,小孩砍了竹子做旗杆,在竿头上装上旗子以备游行之用,再接下去派人到各地发出通知,要各地做好迎接齐天大圣的准备。
一切就绪,由大人与小伙子们组成的年轻力壮的迎佛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他们跋山涉水,餐风露宿,终于到达了齐天大圣居住的神山——南征顶。这里山高风大,只见茅草不见树木。山顶有一个石窟。石窟里供着大圣神位。大家恭请了神位,在旁边草丛里抓了只青蛙放进事先准备好的水桶里,这就算是龙。意思是大圣带着龙王下雨来了。于是大家赶路回来。日落西山,掌灯时分迎佛的队伍终于回到庙里。这时三官庙口鞭炮连放,锣鼓喧天,大人小孩们都在摇旗呐喊。这就算是迎接大圣的光临,因为大圣喜欢热闹。
供好了大圣神位,在神位旁边挂上装有“龙”的水桶。在大圣面前,那龙王只能靠边站,乡邻们对连月来不下滴雨的龙王是很有意见的,所以要他靠边站。大家急于要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于是找来替身,替身是前山的水顺叔。他端坐在神坛的正中央,大家围在他四周,齐声念着“吉吉采,吉吉采,齐天大圣快点来!”手里还拿着木条敲桌子、敲板凳发出“噼噼叭叭……”阵阵有节奏的响声。只等大圣真神降临。不一会儿,那替身把头连续地左右摇着,越摇越快,越摇越快。突然只见他迅速转身,双手一拍桌子“呼”的一声蹿上桌子,就蹲在条桌之上,双手前伸:“啊,凡~~凡~~凡顺,拿香来!”大圣附身了,他说话有点结巴,更喜欢上跳下蹿的,猴子嘛!
于是大家拿一把点燃的清香递给大圣。大圣也不客气,张口就吞吃红红的香火,他又拿起桌上摆放着的装着美酒的酒壶,掀开盖子咕噜噜就灌了一大通。“大圣,今晚能下点雨吗?凡顺苦死了,水稻都要晒死了……”大家齐声诉苦,只见那大圣伸手掐指在推算,一会儿说:“啊,凡~~凡~~凡顺,心——心——心不诚呐!”“我们明天游行,你显显灵,下点雨吧!”这样对着话,人们还要问这问那的,大圣说自己累了,于是就退了坛,享受人间烟火去了。
说来也怪,那晚真的下了点细雨。这大概是大圣逼者龙王打了个喷嚏吧!
第二天大清早,村里的小伙子、小孩子全都集中在三官庙前,手里扛着旗子。一会儿,只听见锣鼓铜号震天响,又放了一通鞭炮。游行的队伍就出发了:最前面是大圣的神位;紧跟着是锣鼓铜号的方阵;最后面就是旌旗组成的方阵。
游行队伍很长很长,绵绵十几里。从三官庙出发先到了竹房。竹房的村民在路道口摆了很多供品,接着我们到了南陈。再接着到了中堡。我们肚子真的有点饿了。于是在中堡供奉的供品中拿了几个麦饼吃。吃着饼,游行的队伍到了西山。接着到了岙外。再接着到了南坑。紧接着到了大坑。最后到了山南。然后由山南返回云岭。
沿途我们每逢一个村庄,先是鸣锣放炮,再接着就是大家一齐摇旗呐喊:“行雨啊,龙王——佛!”真个是旌旗蔽日,喊声震天。队伍刚回三官庙,老人们请来了金罗仙。在祭坛前的道坛里设了祭台,后面架着一张木梯,大家又叫替身批了一坛。这一次大圣很是高兴,他说大家这么诚心,我这就去要龙王给下雨……说完他一个筋斗云径向着东洋大海而去!
金罗仙是个道士,他要依道士之法求雨。他画了许多符,点燃了,拿出宝剑,挥舞过了,最后他拿出金螺,顺着木梯爬上屋顶。高高地站在屋顶,抬头望天。一会儿他拿起金螺呜呜地吹了一阵子。一声螺响风儿起,此时遍地起了凉风。他又吹了一通金螺。二声螺响乌云聚,只见天宇四周乌云滚滚而来。他再一次吹响金螺,三声螺响雨滂沱。第三声螺号声响过,只看见天空中大雨倾盆而下。笔直的雨道直向三官庙砸来,紧接着下起滂沱大雨……是真的那么灵验吗?其实这都是懂气象的人算准了的,只不过趁这个机会夸耀一下自己罢了。
大雨连续下了三天三夜。田地里积满了雨水,禾苗贪婪地吮吸着雨水慢慢地返青了;泥土开始湿润起来,不再干燥龟裂了;溪流涨满了水,恢复了原来奔腾流淌的气势;山朗润起来了,显出它原有的青葱苍翠的面貌来……
过了一个星期,人们喜乐之余,也没有忘了齐天大圣,甚至感激起下了大雨的东海龙王。于是分两批年富力强的人,牵羊担酒,分别奔赴南征顶与寒坑龙潭去,向大圣和龙王谢礼。南征顶太远了,况且迎取大圣之时我与伙伴们都去过了。于是,我与青苍、纯鸟、鸿飞四个同年去了寒坑龙潭。我牵羊,鸿飞担酒,青苍、纯鸟抬着装有“龙”(青蛙)的水桶,一路奔向寒坑龙潭。
寒坑龙潭是云岭有名的风景区。这里两边都是青翠的山峰。东面是一道瀑布,寒坑的水流经此处形成较大规模的瀑布。落差三五丈,颇有气势。瀑布长年冲刷,凿出很深的龙潭。这是头潭,头潭与二潭隔着一道石门槛。石门槛隐于水下一米处,其实是一道南北走向的石横梁。石门槛底下是空的。二潭与三潭也隔着一道石门槛,底下也是相通的。瀑布掩住的石壁下有一个很大的溶洞。洞口让头潭的水给淹住了,不见天日,水性好的人能钻进水洞。洞中积水很深,周边都是平滑的石壁。这些石壁一直延伸到水底,由于结构特殊,有人曾在头潭炸鱼炮,刚刚放了炮,水就飞速上涨,以为有神灵作怪,害怕极了掉头就跑。
我们来到龙潭边岸,几位做法事的设了坛,嘴里念叨着什么经文,还在那对龙王千恩万谢,说了些日后还希望龙王多多关照之类的客气话。于是就将青苍、纯鸟抬来的水桶端着,把里面供奉着的“龙”往龙潭里倒下去。我们看着那只青蛙入了水中,起初还在水面游了一会儿,接着就钻入水底不见了。大概是龙归大海了。不是吗?乡邻们常常说起这寒坑龙潭是与东洋大海相通着的,那龙到了这里自然也就回归东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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