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茫茫,地上黄黄,车子在沙漠中穿行。窗外沙丘戈壁无边无际,不见一丝的绿,没有一点的红,不见一个生灵,连蚊子、苍蝇都不见一个,辽远,苍凉,毫无生机。
车子在315国道上奔驰,行驶在柴达木盆地的无人区。这条国道三千多公里长,是条最孤独,最荒凉的路,有一半都是无人区,被称为中国版的66号公路。
从茶卡出来时,一路上绿草茵茵,绿树葱茏苍翠,还有鲜花在绽放,一幅春天的美景。可翻过橡皮山,越走绿色植被越少,到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时,路边只剩下稀稀拉拉的骆驼草。
骆驼草旁的路牌上显示,从这里向南,是去往拉萨,一千四百三十一公里;从这里向西,是去往新疆,距离库尔勒一千四百四十五公里;从这里向北,是去往甘肃敦煌,五百二十公里。
我心头一热,有点小激动,新疆和西藏都是我神往的地方,可我们目的地却是酒泉,去打卡大柴旦。
大伙站在路牌下,各个笑靥如花,一声茄子,都定格在了相机里。上车,我们出发了!司机师傅喊完,等大家都坐下,他嘿嘿地笑着说,都坐好了,我们要进入无人区了。
车子越走,窗外的骆驼草越少,直到全部消失,成为了茫茫的沙漠戈壁摊。戈壁滩上寸草不生,杳无人烟,土地全都荒芜着,一幅衰败、凄凉的景象。都市里寸土寸金,没有一丝空余的土地,无人区这么多土地闲置着,多么浪费,多么可惜!为什么不想办法把它们利用起来呢?转念又一想,自己多么可笑,荒芜了这么些年,科学家都无法改变的事情,你个小女子,懂什么,真是瞎操心。
车子爬上坡,前方出现了一片黄沙,我瞪大了眼,是漫天飞舞的黄沙啊,天黄黄,地也黄黄,已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了,能见度几乎为零。有同伴惊呼,黄沙飞起来了!
司机师傅镇静地说,没事,是起风变天了,有暴风雨。车子在黄沙中穿行,窗外也变得模糊起来,已感到阵阵寒气袭来。为拍照,在出发前,我穿上了碎花长裙,上面套了件橘黄色风衣,现在,只好脱掉风衣,套上了薄羽绒服。在海西时,还风和日丽,却想不到,这里的天气说变就变,是断崖式降温,七月还穿羽绒服,让家乡人情何以堪。
司机师傅笑着说,这不奇怪,青甘线上不是一年四季,而是一年两季,一个是冬季,另一嘛……有谁知道?有人说,是春季,还有人说,是秋季,司机师傅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说,不对,不对,是大约在冬季。
大伙愣了一下,这不是歌名吗?突然,都哈哈大笑起来,似要把车顶掀翻,气氛一下子活跃了。
想想也对,流火的七月,来到青海,就没有感觉到热过。而且是越走越冷,先是穿长袖,然后套上风衣,再然后,在风衣里穿羊毛衫,越穿越多,今天竟然穿上了羽绒服。青甘大环线上,除了凉,就是冷,或者在冷的路上。
司机师傅说,小柴旦到了,我停下车,你们尽快去游览一下,然后就上车,我们还要去打卡U形公路呢。说完,他把车停在了一处平坦的沙漠地。
我脱下雾霾蓝羽绒服,穿上了橘黄色风衣,这样拍照靓丽,至于冷,忍一下就过去了。在推开车门的瞬间,一股冷气扑面而来,我哆嗦了一下,裹紧风衣,屏住呼吸,冲出了车外,向湖边跑去。
风很大,我奋力地向前跑,跑啊跑,头发飞了起来,脸被吹得生疼,雨滴打身上,风衣上斑斑点点,像裹了梅花鹿的皮。即使在跑,也产生不了热量,照样感到一股透心的凉。
蓝色的湖水,像镶嵌在沙漠戈壁上的一颗珍珠,静若处子,熠熠生辉,让人惊奇。被风吹皱的湖水,漾起阵阵涟漪,波光粼粼。高原沙漠里的湖泊,是稀有的,也是珍贵的,更是别有风味的。
在茫茫沙漠戈壁上,这一汪湖水,足以慰藉孤寂的心灵,给前行者带来希望,带来美好,带来继续前行的勇气。失望的尽头,就是希望;荒芜的尽头,就是绿洲。
可现实毕竟是现实,大漠孤烟,戈壁滩上一片荒芜,让人倍感凄凉。
我站在湖边,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缩着脖子哆嗦着,站也站不稳,感觉比家乡的三九天还冷。我用僵硬的手指,拢拢头发,扬起麻木的脸颊,咧嘴微笑着,拍了一张照片。拍完照片,迎着风雨,我在湖边走了几步,就冻得浑身发抖,万一感冒可了不得,赶紧转过身,向车子的方向跑去了。
车子继续在沙漠中前行,早就听说了,格尔木市的315国道,有段U形公路是网红打卡地,这次游览青甘大环线,也为一睹它的风采。
当来到这段路时,司机师傅让我们看前方,大家都伸着脑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前方公路,几乎垂直向上,亦如天梯,两边是沙漠戈壁,我们仿佛要登天了,太神奇,也太震撼了。
我在网上见过,美女帅哥在这里拍的美照,有的在公路上跳跃,有的躺在公路上,有的坐在公路上,太拉风,也太吸引人了。大伙跃跃欲试,抬起屁股兴奋地喊,师傅,师傅,快停车!我们要在这里拍照!
司机师傅说,不能停车,原先这里是可以停的,也可以拍照。可这段路上大货车居多,车速也快,有的游客躺在公路上、坐在公路上、还在公路上蹦跳,不但影响交通,还使有的车辆避让不及,出了交通事故。格尔木市就出台了政策,315国道两边禁止停车,禁止游客在公路上拍照。擅自停车,不但要处罚,还要联合媒体曝光,对擅自在公路上拍照者,要进行罚款。你们说,谁敢在这儿停车,反正我不敢。
大伙异口同声地问,那怎么办呢?然后,都沮丧地跌坐在了座位上,我轻轻叹口气,感到了失望。
司机师傅又说,大伙也别失望,等爬上坡,我想办法停车,让你们从上面看。
大伙又异口同声,那好,那就多谢师傅了!还好,还有希望,我兴奋地抬起头,向前方望去。
随着车子的行进,天梯越来越陡峭,几乎是垂直向上,等车子爬到顶部,四周开阔,一览无余,我们从沙漠戈壁中走了出来。
司机师傅把车停在沙漠中,我们走下了车。风还在呼呼地刮着,雨还在稀稀拉拉地下着,我穿着羽绒服,戴着帽子,里面穿着长裙,站在了风雨中。头发飞了起来,裙子贴在了腿上,如果不是人高马大,身上肉多,我可能就被吹跑了。这是坡顶,风当然最大。我小心翼翼的,一步步地挪到坡的边缘,战战兢兢地向下俯瞰,一辆辆车子,由远而近,在公路上慢慢地爬行,亦如在爬天梯。妹妹按下快门,给我拍了一张照片。我上穿羽绒服,下面是裙子,头发飞的老高,站在天梯顶端,与U形公路同框合影。虽然穿的不伦不类,也挺拉风的。忽然,我感到脚下在晃动,头晕乎乎的,吓得一个机灵,赶紧退了回去。
我让妹妹过去,给她拍一张照片,她摇着头说害怕。我鼓励她,没事的,你慢慢地过去。她就挪了一步,再也不动了,还向里咧着身子。我让她再往外挪挪,她就是不动,还颤抖着声音说,你快点拍啊!她在医院工作了几十年,什么都见过,外出时,还经常急救病人,却还不如我胆大。
妹妹照片拍出来了,U形公路只拍到一半,我说再拍一张,她摆摆手,赶紧退了回去。那张照片很滑稽,她趔趄着身子,一脸恐惧,右手小心翼翼地指向公路,好像前面是个凶猛的野兽。
从U形公路出发,车子继续在沙漠戈壁中行驶,走着走着,雨住了,天晴了,飞舞的黄沙也不见了,太阳露出了笑脸,气温也回升了,我脱去羽绒服,穿上了风衣。
窗外,一成不变的戈壁沙漠,让人审美疲劳,我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我就从车里飞了出来,在道路上驰骋,在荒漠中自由地飞翔,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
等我醒来,已经是傍晚,太阳向西山落去,晚霞映红了半个天际,沙漠、戈壁渐渐变成了黛色。四周原野寂静,尽显苍凉磅礴之美。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千古绝句,是王维在中卫沙坡头写的,用在这里也是合适的。
夜幕降临,我们来到了酒泉,走下车时,一阵寒风吹来,我缩着脖子,裹紧了风衣。
以为走出无人区,就走出了寒冷,其实不然,还是大约在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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