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铁路干了四十多年,先后打过洞、架过桥,搬过道,修过机器,还在机关、多经等部门呆了二十多年,这还不算,还教过书。不过啊,我教的既不是语文、数学,也不是物理、化学,而是职工“双基”教育,即党的基本路线和基本国情教育。
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事,当时我从事电器设备维修工作,整天和电打交道,那时工作时间空闲较多,没事就抓紧时间看书,看的都是提升文化和业务方面的书。有一天,单位发出招政治教员的通知,当时职工有几千人,还分来了不少大学毕业生,报考者众,且藏龙卧虎,其竞争难度可想而知,我敢都不敢想报考的事。同事们对我说,你天天都在看书,肯定考得起,热情地帮我去报了名。经过了激烈紧张的笔试、面试和试讲后,我竟出乎意外地被录取了。
脱下了工装,我来到了教育部门,共有3名员工被录取,我讲课的专题是,为什么资本主义道路在中国走不通。记得备课本写了二十多页,我将基本理论和社会实际结合起来,并穿插了许多历史故事,自认为讲义还算丰满。我不喜欢照本宣科,基本上是脱稿“演讲”,虽然讲台上放有稿子,但基本不看,也沒有时间去看,完全沉醉在讲课的激情中,一讲就是一个上午,学员们听得津津有味,课上常有学员举手提问,有些人还利用下课时间与我辨论,大家都是同事,都很熟嘛,我很喜欢这种氛围。
虽然只是企业职工教育,却觉得比正规学校还整得复杂。教学规划是半个月一期,计划在两年内,要将一千多名35岁以下的青工培训完。你看哈,上完课要布置作业,课后要批改作业,每期要办板报,期末要考试,还要搞知识抢答赛,到部队参加军训,到伤残军人休养院参观学习等。学员结业了,还要搞结业典礼,领导要到场讲话,并颁发学员结业证书,真是忙得一塌糊涂。
记得班里有一个很调皮的学员,人称是江湖上的操哥,他不服班上的管理,常迟到、早退,有时还旷课,按管理规定就得扣奖金,由政校通知学员所在车间扣。当时他扬言要打老师,还提劲说,要打就到外面去,气焰不可谓不嚣张。为此,我找到这位学员,重申了政校的管理规定,并给他耐心解释了为什么要这样做的道理,当时他不服,根本不听我讲。后来我说,这样好不好,迟到、早退的事,我们事不过三,若违反了就不能怪我不客气了。他听完后,马上表态说,秦老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若真是这样,你按规定办好了,我决无怨言。
后来他真的就再也没有发生过迟到、早退等违反纪律的事,这还真的很出乎我的意外。我悄悄地问他,你是怎么做到的,他说,人心都是肉长的,秦老师,你可以说,对我是做到了仁至义尽,三国时期诸葛亮七擒孟获放了七次,孟获都认输,如还那样,我也太不够义气了。秦老师,我算是服你了,并强调,你这样的老师我佩服。他还说,如以后班上有调皮捣蛋的,你交给我好了,我保证让他们服服帖帖。他真是说到做到,此后常协助班委和老师参与管理,奇迹般地从一个落后生变成了班里的管理骨干。
“双基”教育大概办了十八期,将近两年的时间,圆满完成了教学计划,并获得了领导和上级单位的表彰。虽然教学时间不长,却觉得格外有意义,做“双基”教育前,我是一个工人,文化程度又不高,连初中文凭都没有,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参加了成都市初中文化统考,才算取得了初中文凭(后来我通过自学拿到了大专和本科文凭)。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能被聘为教员,像老师一样站在课堂上讲课,做了一回老师梦,且取得了良好的成绩,得到了学员和领导的认可,确实感到非常荣耀和自豪。
我做教员不到两年时间,在四十多年工龄中只是短暂的一瞬,却觉得特别光荣和难忘。虽然我没有读过大学,甚至连高中都没有读过,但正因为这样,工作后才利用一切工余时间抓紧读书,以提升自己的文化素质。应该说,我还是爱看书的人,在学校学习时成绩不错。记得上小学时,老师还派我晚上到同学家里帮助补课,若按正常的上学路子走,我考上大学,甚至当老师都不是没有可能。
后来我到工厂做了工人,却又意外地做了一回老师,甚至当年政校的学员现在还喊我老师,尤其是当年那个曾经调皮捣蛋的学员,喊得特别亲热,使我印象深刻。所以,在漫长的人生中,这次教学生涯虽然很短,却为我留下了厚重的难忘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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