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爸死了”大冰很严肃地对腊生说。

　　“你胡说!”腊生哭了。

　　“真的，要不然你爸爸还不回来，这都过年了。”大冰说。

　　腊生：“我爸说了，他把工资结了就回来。”

　　“哦，那我爸给我买小汽车呢，我们一起玩吧!”

　　“我才不和你玩呢，我爸说了要给我买遥控汽车，要比你的好多了，哼!”

　　腊生一个人走开了，大冰在地上坐着，把沙放到小汽车上，推动小汽车，嘴里嘀咕着：“嘀嘀……嘀嘀……小汽车来啦!”

　　腊生来到厨房，腊生妈小英搬动着一个大木盆往锅里倒切碎了的猪草，她力气不大，但很娴熟，一点一点地把锅里都填满了。小英看到腊生站在灶前，不说话。

　　小英问：“作业做好了吗?”

　　“做好了”

　　“怎样，被别人欺负了吗?去打回来啊!”

　　“不是。”

　　小英停下手里的活儿来到腊生面前，扯了扯他的领子。

　　腊生的小嘴终于发出了声音：“我爸是不是死了?”

　　小英一下子懵住了，他不知道腊生为什么这样说，笑着问“谁告诉你的，你爸好好的，怎么会死呢?”

　　“大冰说我爸死了，不回来过年了!”腊生带着哭腔说。

　　“我的小宝贝，你爸在外面打工，好好的，等过两天领了工钱就回来!他还给你买了遥控车呢”

　　小英抹去腊生的眼泪，从锅里拿出一个油炸的粑，粑是金黄色的，混着几丝茴香叶散发出香味。唾液一下子从腊生嘴里冒了出来。他用小手接过，还有些烫，他不停地倒换着左手右手，鼓着嘴吹着，拿住就一股烟地跑出去了。

　　大雪下到了南方。

　　有的山区里的房子都被压坏了，有些地方断电了，电视报道着这场大雪，“这是五十年难遇的寒潮，有许多不下雪的地方都下起了雪，道路落满了积雪，大量的春运车辆被堵在途中。目前各级政府都启动应急预案，交通部门正在大力抢修道路。”

　　小英关注着天气，丈夫昨天刚说出发了，现在手机也打不通。一定被堵在了路上，可千万别出什么差错啊!

　　小英接到一个电话，挂了电话就出门往外跑，腊生在后面追着哭着喊“妈妈——妈妈——”。小英停下，对腊生说：“你去爷爷奶奶家，我去接你爸。”说完就招手唤了一辆面包车上车走了。腊生依然在哪里哭着，哭声在山野里回荡。邻居家来抱他回去，腊生耍混，拳打脚踢不走，在路口看着。车辆一辆接着一辆奔向远方，天要黑，腊生哭累了，就回家了，也没去奶奶家。

　　夜开始浓了，门口的那个白帜灯却更加亮了。腊生就坐在灯下，他双手托着腮，眼睛满是着恐惧。

　　他看着门前的一些地方，渐渐地看不清了，只能看到一点轮廓，风吹着，树摇动着，黑乎乎的像童话里的鬼怪。

　　黑夜中，一个亮点沿着公路过来，越来越近，腊生害怕了。他把凳子搬回屋里，关上了门。

　　“腊生啊，我是奶奶，快开门，今晚到我家去睡。”腊生慢慢打开门，奶奶打着电筒，灯光在腊生眼里打转。腊生关了家里的灯，就牵着奶奶的手走了，他心里还想着妈妈，想到那歌唱的“世上只有妈妈好，没有妈的孩子像根草”，眼睛中又闪出了泪光。

　　夜是这么漫长。

　　第二天，奶奶把腊生叫起来，“快，你爸妈回来了。”腊生一下子蹭了起来。他想着自己的遥控汽车。等腊生打开门，一股寒冷的风吹进来，眼中只是白茫茫的一片，他还从来没见过下这么大的雪，不过，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去想。

　　雪落满地面，公路上有车经过，化开了一些雪。远处看着，就只有一条黑线在苍白的大地之中。小英提着两个塑料袋子在前面，腊生爸扛着行李箱在后面，俩都喘着白汽。腊生爸说：“小英啊，咱们家乡还是第一次下这么大的雪呢!”小英：“是啊，瑞雪兆丰年啊。”

　　腊生跑过去，接过小英手中的袋子，急切地看，里面是一些糖果，他没有和后面的这个男人说话。小英笑着说：“这儿子，就知道吃，爸爸都不叫了!”

　　腊生抓了一把糖，塞进衣服口袋里，一只手拿着一颗糖用嘴咬开塑料袋包装吃着，一只手提着接过来的不知是什么的袋子。

　　回到家，爷爷奶奶都过来了，腊生爸一样一样的拿出给他们买的东西。奶奶说：“每年过年都要买，你挣钱也不容易，不要破费啦!”“不行，要买的，”爷爷抽着旱烟，大声说，“买，当然要买，一年才回来一次，怎么不卖。”

　　腊生爸笑着，拿出遥控汽车，腊生就过去抢，腊生爸把遥控汽车举高，说“喊爸爸，就给你。”腊生没有出声，他望着这个一年才见一次的男人，他就是爸爸啊。奶奶说：“傻孩子，他是你爸啊，快叫爸!”

　　他迟疑了片刻：“爸。”腊生声音很小。但房间里的人都笑起来了。

　　阳光照着白色的土地中，似乎点亮了无数炽热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