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麦收季,一片片金黄色的麦子像碎金的海洋,一台台收割机忙个不停,沈丘县近百万亩小麦只用三四天就收割完毕,实现了颗粒归仓、丰产丰收。
在地头,大多数村民与等候在这里的购粮者进行了现场交易,小麦从收割机上下来称重后被购粮者直接拉走,村民则从购粮者手中接过哗啦啦的“人民币”,或从手机上接收到购粮者的转款。小麦的收、打、售,竟变得如此简单、轻松。
曾几何时,农村男女老少弯腰弓背、挥镰抢收小麦,生产队全靠牛马打麦碾场,麦收季拖拖拉拉要一个月左右。若遇连阴天,不仅收入减少,而且还要吃“芽子麦”。
“耕牛下岗,铁牛欢歌”,不仅体现出农业生产的发展,更折射出经济社会的巨大进步。
虽然随着农业机械化的发展,农民从繁琐而又沉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但我还是常常回想起耕牛与农民形影不离的日子,回想起耕牛耕田拉车的场景,回想起耕牛对人类和社会发展做出的巨大贡献。
“耕犁千亩实千箱,力尽筋疲谁负伤?”耕牛在历个朝代的辛酸创业史,铸就了它们“辛苦”一生的美丽华章。
早在先秦时期民间流传的《击壤歌》有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描述了乡村闾里人们击打土壤、歌颂太平盛世的情景。随着农具制作技术的不断进步和农耕文明的逐渐完善,到春秋战国时期,牛就开始代替人力拉车耕田,极大地节省了社会生产力,缩减了劳动时间,成为农耕文明的重要标志之一。祖祖辈辈的庄户人,把耕牛看作自己家庭的一员,爱不释手,他们知道,自己端起的饭碗里有一半是耕牛的付出,所以,庄户人活在了耕牛的生活里,耕牛活在了庄户人的心目中。
1968年,在“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大潮中,我回到了家乡。当时的农业机械化程度非常低,生产劳动主要依靠人力和牛马。对于村民来说,牛马就是大家的宝贝。我们生产队有个饲养室,饲养室前面是个大院,生产队经常在这里召开社员会,饲养室后面是个坑塘,方便饲养员挑水喂牲口,饲养室东面是个豆腐坊,豆腐渣可以用作牲口饲料。饲养室内,立有几个木桩和横木,支有几个拌草料的槽子,放有一个淘草大缸,墙上挂着一盏马灯,靠后墙放有一张小柴床。那时,生产队养有七八头牛,饲养员是一个责任心很强的村民,他对牛就像对自家的孩子一样,精心呵护,细心照料,除白天喂养外,夜里要起来给牲口添草加料;每天早晨把牛的粪便清理干净,然后再拉上干土铺洒到厩内地上;牛的饮用水和淘草水,都是从屋后的坑塘里一担担挑上来的。不论酷暑寒冬,不论刮风下雨,日复一日,年年如此。后来,饲养室搬到打麦场里,到了冬天,为防止耕牛被盗,生产队安排村民夜里轮流值班站岗。一天夜里,我去值班站岗,拿着被子,在饲养室里用麦秸打起个地铺,半夜起来喂牲口时,先把麦草放在淘草缸里,用捞罩子来来回回淘麦草,再用捞罩子把淘净的麦草倒在饲槽里,然后把饲料均匀拌好,牛就开始了饕餮美餐。在我的人生中,实实在在地过了一把当饲养员的瘾。
那时,一年四季,寒来暑往,农事轮回,牛都有干不完的活儿。
耕地是牛的一个主要任务。在我少年时期,学校放假的一天,曾随爷爷参加过一次犁、耙地。那是一个深秋的黎明,天气已经很冷,爷爷和一个叔叔早早起床,一人套一具牲口,分别拉着“拖车”(木制、无轮),“拖车”上装着犁、耙,到东南地里去犁、耙地。爷爷看我今天不去上学,或许想让我锻炼一下,叫我随他去地里拾玉米根,捡回来当柴烧。我便穿上棉袄,跟随前去。在田间土路上,“拖车”那两块厚木板磨地磨出了两道长长的、锃亮的辙印。来到一片已收割的玉米地以后,牛的脖子上套上了牛套,它弓着身子,低着脑袋,使劲地向前拉犁、拉耙。爷爷不时地扬鞭,吆喝着,牲口虽不会说话,但却能听懂主人的口令。犁地时,泥土快速地向一侧翻滚开去,我㧟着一个篮子,跟在犁子后面,看见玉米根就捡到篮子里。耙地,使用的是“钉齿耙”,采用的是“琐耙”,耙耙要压住边。为了把犁过的地耙透,不能让耙浮在上面,就需要人站到耙上去,由于成人身体较重,牲口拉起来吃力,往往用箩筐装上土压在上面,或者让一位小孩儿蹲上去。爷爷见我在场,就让我蹲在耙上学压耙,并再三告诉我:“身子要保持后仰,以免出现危险。”我按照爷爷的嘱咐,很快掌握了压耙的要领。
炎炎夏日,打麦场上的麦秧晒透了,牛拉着石磙和唠石,一遍又一遍地碾压,累得气虚喘喘,大汗淋漓,那金灿灿的麦粒在麦秧下铺满了厚厚的一层。
还有傋麦、运输……都有牛的身影。
耕牛就是这样默默地耕耘,默默地奉献,默默地守望。
光阴荏苒,斗转星移。进入21世纪,我国农业机械化已驶向全程全面高质高效发展的新阶段,农机装备从数量多、品种全逐步转向科技化、大型化、绿色化。耕牛作为一种生产工具,已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退出了历史舞台,这是历史的必然。
但是,无论何时,农耕精神和耕牛任劳任怨的品质都会成为人们永久的精神财富。
2022.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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