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我记事起父亲留给我的印象就是即模糊又清晰的,模糊的是在我成长的每一个过程中,他总是缺席的那一个,每次的家长会、每次的作业检查、每次的生日等等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见不到他的身影,我知道是因为家庭的原因,他总要外出打工,一年到头就只有那么十几天在家,但小时候的我并不知道,每当父亲要收拾行李准备出发的时候,我都会问母亲:“爸爸又要出门?”这时母亲总会笑着说:“咱家就是个旅馆,你爸他呀,就是个旅客,呆个半把月就换下一个地方喽!”所以按理说我跟父亲之间应该是没有很多可以回忆的事情的,但是奇怪的是有那么一件事却让我至今都印象非常深刻。
那是初中的一个清明节,我们要回老家扫墓,老家有点远,前后要坐一个小时的小汽车回去。我呢,偏偏跟母亲一样,有这么一个晕车体质,所以我向来都在逃避一些需要坐车的事情,但也不是每次都能逃掉,就比如现在这种回去扫墓的我就躲不掉了。我们坐的是父亲朋友的小汽车,一上车我就闻到了那股专属于汽车的味道—空调味中夹杂着汽油味,我感到十分的不适,紧了紧口罩,想着快点睡着,睡着就好了。可是事情偏偏不如我所愿,因为恰逢赶上清明,所以大老远的就堵起了车,那个车是一会儿开一会儿又停的,闹的我的胃里是翻江倒海的,喉咙里总感觉有一股不能形容的东西想喷泻而出,身体是坐立不安,额头上因为冷热的交替也冒上了汗。我意图催眠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快到了,要忍住,要是吐在别人车上就太丢人了……这时坐在我旁边的父亲察觉到了我的异常,就偏头那么一眼,他好像就读懂了我,他默默的打开了三分之一的车窗,然后开始在他的包裹里翻找起来,我本想看他要干什么,可是那股不适又迎了上来,我索性又闭眼休息去了。过了一会儿,一股淡淡的橘子味传入我的鼻子,随着我睁开眼睛,他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人家说闻闻这个就没那么难受了,幸好我提前买了,你看看能不能行。”我慌忙的接过,眼角不知怎么的就湿润了,我想大概是太难受了。果然父亲的橘子皮起了作用,我没有那么难受了,想着应该怎么都可以熬到家门口了吧,可是现在问题是父亲的朋友要先送另外一个老乡回去然后再送我们回去,这就意味着本来一个小时的路程就要因为这种种原因而变得越来越长,我又开始慌张了起来,脑子里一直在想怎么办,万一又不舒服了呢……
这时父亲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靠在我肩上睡一会吧,啥也别想,睡上一觉就到了。”于是我赖着父亲的温暖真的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最后离家可能还有几公里远的距离吧,那股不适感不知道是不是也因为快要到家太激动了,又再次席卷而来,而且波涛汹涌,我再也忍受不了了,捂着嘴巴拉扯着父亲的手,示意要下车。父亲也是急忙的叫他朋友找地方停车,一边拿开阻挡着我下车的行李一边递给我他的行李袋说:“受不了就吐在我包里,没事的,不用憋着。”我捂着嘴巴摇头,父亲只好轻轻地帮我顺着后背,车一停稳我马上就下了车,在路边干呕起来,期间父亲无措的保持着递着矿泉水的姿势站在我旁边,想做点什么却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最后还是轻轻地帮我顺着后背,我缓了好一会儿,才接过父亲的水漱口。父亲的朋友开始催促抓紧时间赶回去,我是极不情愿的,现在是一点都闻不了那个气味了,一闻到就想吐,但又不敢表示出来,这时父亲说:“老乡你先回去吧,我跟这娃走回去,反正也不是很远了,刚好又坐累了,谢谢你哈。”于是父亲便把行李从车上拿了下来,叫我向叔叔道谢并且告别,然后我们就一路走了回去,路上父亲一手提着行李一手牵着我,总有意无意地替我挡着车流,期间他不断地找着话题跟我聊天,问我学习如何,有没有交到要好的朋友……或许又怕这些话题太过于严肃,他又跟我聊起他小时候的种种趣事,这段路程不算长,但是它给留了很深刻很美好的回忆,我迄今都记得父亲那布满老茧的掌心的温度,那处处关怀我的幸福。
我想父亲给我的印象确实是模糊的,但他对我的爱却超越了这个模糊的印象,清晰而深刻的留在我的记忆中,伴随着我的人生。谢谢您,我亲爱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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