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多的光景没有回老家了。
在湖南衡山那个叫做“后山”的地方,萦绕在心里的那股乡愁,像儿时岁月里飘过的炊烟,飘飘渺渺,似隐还现。那泥泞的小土路,那低矮的黑瓦房,那黝黑的古树,那浅浅的小水塘,还有那每天无所事事的看家狗,和满地刨食的鸡鸭,伴随着夕阳落日,晚霞满天。。。。。。浮现出来,就是一幅幅流着墨汁的山水画。
昨天老家表侄雄辉随学校组织的旅游团队来上海旅游,发微信给我,想和我见个面。他是我老家二表哥家的公子,比我小七岁,我记忆中那个腼腆的小男孩如今也已经年过不惑之年了。
家乡亲戚来了,自然倍感亲切。安排好手头的事情,立即转车去黄浦外滩那边去找他。转公交、地铁,一番折腾,我晚上7点多才到酒店,正赶上下大雨,把我淋得有点窘迫,加上手机也没有电了,到了酒店正要准备问前台服务员时,转头看到旁边坐着一圈人,正在用后山话叽叽喳喳地交谈着。我一猜肯定是表侄他们的旅游团队,用后山话开口一问,果然就是。一位老师赶紧帮忙给表侄打电话,几句话一聊,感觉就像是老相识了。真个是“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在外一遇见老乡,这种亲切感自然是由衷而来。一句:你也(亚)是后山咯啊!就跟见了家里的亲人一样。
晚上和表侄在酒店房间聊了好长时间,虽然都是聊的家长里短的事,但每一件事都是我想关注、想要了解的。表侄在老家县里一所中学当政治老师,长得比较高大,皮肤有点黑。1976年的,今年四十四了,言谈举止,谦卑又沉稳。说起家里的人和事,想说的话题很多,儿时的、过去的、当下的。老人、小孩、生活、工作,这些话题都是平时在心头牵挂的,一一问来,心里就找到了一点慰藉。人生苦短,人间悲喜,冥冥中,似乎都有定数。期间我们还和远在老家的表哥、表姐他们打了视频,用后山话亲切地交流,彼此说着嘱咐的话,一再叮嘱要多保重身体。岁月蹉跎,年轮变换。看着曾经风华正茂的一代人,如今都已经渐渐步入垂暮之年,白发银丝,不免感叹岁月的无情。
漂泊在外,平时很难遇到家乡人。偶尔跟家里人打打电话,听一听乡音,这份独有的亲情就像一杯老家的米酒,暖心。回想儿时的光景,每天放学回家,几个孩子一道去打猪草、放牛、抓鱼,每天都是那样的开心快乐。一到傍晚,母亲已经烧好饭菜,要是哪家孩子还没有回来,他娘就会到门口大声地喊:满仔也,回来恰饭。此时此刻,你要是正走在那田间小路,迎着那即将落山的夕阳,看着瓦屋冒出的缕缕炊烟,想着母亲做好的一桌饭菜,这样的幸福就会如泉水一般漫漫流进心头,回味无穷。
当坐在家里的四方桌上,吃着可口的饭菜,听着母亲的叮咛,或者和左邻右舍的邻居们,一起用后山土话聊家常,讲故事,这样的童年生活,现在只能在脑海里回忆了。尤其是我们后山人聊天那种独有的韵味,是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感受不到的。在我们后山话里,有一种友好叫“请你莫宝”;有一种客气叫”你莫发癫”;这样的土话,听上去似乎是贬义,其实表达的是褒义,是友好。有一种不接受叫“咯得了”,意思就是肯定不行的,表示拒绝。
有一种苦叫“吖苦咯”;
有一种甜叫“亲甜咯”;
有一种淡叫“bia淡咯”;
有一种咸叫“苦咸咯”;
有一种硬叫“硬咯”;
有一种坏叫“稀吓咯”;
有一种缺德叫“恐巧鬼”。
这就是我们后山话,类似这样的土话还有很多,朴实,形象,贴切,内涵丰富,虽然有些连拼音也拼不出那样的汉字,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浓浓的乡土气息,饱含着一代代后山人不断传承的人情世故。就像每家每户自酿的米酒一样香醇,淡淡的,却又带着一种浓郁的乡愁。
后山话很土,但土得有味道,地球上也就那方圆几十里的人会讲这样的土话,很有味道,也很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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