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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

时间:  2024-06-02   阅读:    作者:  张婷婷

  年轻时候的感情,像碧海里蓝绿色的大叶藻,飘忽而又捉摸不定。

  如果十年后呢?大概也不至于由大叶藻变成水母之类,只是原先扎根的地方藏得更深了。裸露在海水里的那一部分,包上了厚厚的茧,皮坚而有韧性。但它活动的方式还没换样儿,仍在天地广阔流动的蓝水里乐得自在。

  秋天已到了中间的部分,开学的大一新生也已完成了军训。然而对于在这个校园里待久了的人们,譬如刚升大三、大四的学生,他们的某些新鲜感消退后,另一些新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甚至这种感觉一点也不亚于刚进校的新生们那黑亮的瞳仁。

  这只是故事的铺垫,如果您愿意听,请您调整一个舒适的姿势,沏一壶香茶。因为茶的苦味儿多少可以驱走一些酸涩的风。

  这一阵秋风刮过来,又卷下一大片树叶。对于清秋来说,在她面前如果刚好落下一片树叶,或者一只灰色的羽毛都能走上半天神,好像伤感得不行。然而清早上课前,忽然“哗哗”落下满地树叶,清秋今天竟然没什么想法,也没有去捡一片夹到书里。她专寻着落叶多的地方走,并不住地感叹:“一会儿就被打扫干净了,唉,这根本不算垃圾……”她不喜欢硬邦邦的水泥地,她喜欢这个世界一切非人造的东西。就比如她的脚正在享受着这些软绵绵还并未干枯的树叶,她的大脑幻想着这些树叶被挤压、折断的声音,还有那些破碎的形象。她一面想,一面走,越走越开心,有一阵儿忍不住,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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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直坚信一个理念,“一天从一开始奠定的心情就是整天的基调”。清秋今天的感觉良好极了,并充满活力,她想今天她一定会幸运地得到她想要的,或者今天她过得充实而开心。

  她想着越发自信起来。不一会儿,这条路上的同学越来越多,清秋抬起脸来下意识地观看他们每个人。秋天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干照在他们脸上,清一色年轻的皮肤,他们面朝东方,好像全部奔着她来,她仿佛看到一大片朝气四射的光斑,在石青色的荧幕背景上跳跃着。

  她突然停住了,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立马感到有一个人把她硬生生拉扯到另一个世界。清秋重新握紧了手里的饼干盒,眼睛随着那个移动的身影,心里越来越确定他是某一个人时,她的心跳已经可以密密麻麻地挤掉最小单位的时间了。她定在那里。或许是在等她?或许在心底暗暗谋划?然而当她回过神儿来时,又有点自嘲:“这不算什么,我太多心了,这听起来也太无聊啦,这原本就不是一件可以上心的事儿。”说着她又朝着刚刚发呆的方向望过去,什么也没有,除了一排生着棕红色铁锈的放自行车的铁架子。她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又自语道:“对呀,老师是从二楼旁边的门进去的,幸好他没有看见我。”她抬头又审视了一眼教学楼。仿佛它与平常不一样。

  清秋所在的艺术学院是这所工科学校近几年来新添的,因招生人数不算多,所以不急着盖新楼,于是艺术系的学生在每个学院的教学楼里都有据点,感觉艺术学院总是随着人流在移动。

  眼前的这栋楼,隶属于机械与材料学院。这是一座沉闷冰冷的长方体建筑,沾着点儿“包豪斯”的国际风格。只有六层,显然它是建国以来的早期建筑。在水泥四方体林立的今天,它显得古老而又敦实。

  墙体通身嵌着玫红色的沙砾,然而更确切地说那些个曾经崭新的玫红色,早已不存在了。它被岁月洗粗了,涤清了,像一块儿厚重的麻料帕子,摆在这个五光十色的摩登时代。它是这个学校最后一座没有被拆掉的楼房。

  清秋格外喜欢这发旧的玫红色,这与她身上穿着的灰绿色棉麻衬衫很搭。现在她打定了主意,无论怎样,都要把心里的话说完,因为这一天,她等了44 个小时零56 分钟。

  他们的画室在六楼,清秋上楼时,一面喘着气,一面还得估摸着谁先到,如果画室里老师已经和同学们聊着天了,那她就一如往常,打一杯热水,和模特闲扯几句,然后画画,该干吗干吗。至于老师想和她说,她就说几句。清秋这样决定了之后,脑子里面忽又出现另一种情况,那就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于是她的心又开始跳啊跳啊,看着一道一道密密的台阶,她晕乎乎的,开始傻笑。然而她又马上疑惑起来,她该怎么说才能不引起误会呢?接着左想一句,右想一句,总是没有一句能完整连起来的话。她陷入了这循环的模式圈,每隔两分钟,脑海里就重新来一遍。

  上到顶楼的时候,清秋的大脑已经一片混乱。对面墙上嵌着灭火器的玻璃上显出了她的脸,她的露出来的脖子,窄而薄的肩膀,她端详着她的脸。她并不漂亮,但有一种美。整体看起来,她好像不属于这个时代,但透着一股忧郁的气质。清秋整了整头发,带着满头脑的混乱,和准备面临一切的无畏的嘴巴,推开了教室的门。

  她的眼睛迅速地扫了一下教室,老师正在弄他的咖啡,至于有没有其他人清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努力地微笑着,以一种罪犯式的心理坐在了沙发上。

  他果然是那种表情,潇洒地站在那里似笑非笑,让人猜不透。清秋狐疑着那件事,难堪地坐在那里,看他往杯子里倒白砂糖。她真希望这一粒一粒的白砂糖变成气势腾腾的大瀑布,永不停息。她站在瀑布底下,面对大自然,可能不会这样窘迫。这时老师已经放下了砂糖,清秋听到了塑料袋刺耳的声音。她抬起脸的同时从兜里抽出了水卡,他看着她,没有笑容,她也看着他,顺势站起来,又递出水卡。而老师却绕过桌子,一步一步慢慢靠近清秋,然后在一个适当的距离倚靠在沙发上,突然微笑起来。他并没有接水卡。清秋愣在那里,不知所措。他们互相看着,看来清秋要说点什么啦。清秋突然想起只放了咖啡、奶粉的空玻璃杯子,于是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拿起杯子对着他说:“我去帮你接水吧。”她急急忙忙破门而出,却还不忘要故作镇定。

  清秋吐了一口气,但他的形象还在脑子里停留着。这只能怪清秋自己,她没缘由地喜欢着她的老师。她喜欢他脸上硬朗的线条,喜欢他深情又迷离的眼神。但上个星期三的事情忽的像鬼影一样紧跟在美好回忆后面,清秋一转脸马上懊恼起来。

  “难道他忘了吗?”她忐忑不安。解释倒不是一件多么说不出口的话,然而清秋害怕的是他的靠近,只要他靠近,清秋便什么都无法思考,而且清秋的脸特别容易红。清秋想到这便害羞了。她低下了头,脸颊一阵阵发烫。她仿佛看到了,她绯红着脸与老师说话。清秋最讨厌这样。一甩头,决定不去再想。

  清秋说不出为何这样的原因。她与其他男生也能正常说话开玩笑,而他们班女生在面对老师靠近的时候也没有像她这样脸红,心跳,害怕。如果能像叶箐那样就好了,行为举止落落大方。她第一次这样羡慕一个女生。

  她像又一次回到原点上,她决定要时刻提醒自己“镇定”。因为她不想给同学或者老师造成误会,这是她的一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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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秋提着一口气走进来,老师歪在沙发里笑着说“谢谢”,她回以老师微笑的同时,提眼看到了隔壁班的女生站在一排画架后面,边翻杂志边和模特闲聊着,所幸其他人还没有来,她暗暗叹道:“太好了。”清秋慢慢坐回沙发上,对着他。她看到了他的眼睛,他的下颚骨,他的喉结,顿了顿,准备要开口说话。这期间的过程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可能只是短暂几秒,对于她,却是太长了。

  “老师我要向你道歉。”清秋艰难地说出了第一句话。

  老师不知所措地一脸疑惑。

  清秋接着马上说:“上次我不该拒绝和你吃饭,我忘记是星期三了,我忘记你下午有会……”

  没等清秋说完,他说:“没关系,我还以为有什么呢,没事儿,我早忘了。”他好像大方得没有当回事儿。

  清秋该开心呢还是该难过呢,她多少有点失落。清秋撕开了饼干的包装袋,两排包装整洁的无糖蔬菜饼干。清秋不爱吃,只是拿过来给一个从来不吃早餐只喝咖啡的人做零食,以免空腹喝咖啡伤了胃。

  叶箐,月,小宇来了,清秋笑着站了起来,指着饼干笑道:“你们终于来了,这是给你们带的饼干,尝尝吧,挺好吃的,老师你也吃啊。”说着叶箐坐过去,清秋绕过桌子去接热水,小宇她们马上和老师火热地聊起来。

  清秋忘了这一天她是怎么过的,总之她如愿地得到了她想要的——她被原谅了。

  然而她却越来越陷入一个巨大的矛盾中,她无法说出来,也无法做任何事情。日复一日地蜷缩在这个角落,深陷进一个自己编织的梦里。

  她开始渐渐分不清真实和幻觉。

  老师呢?他当然对此毫不知情地“胡乱”地活着,现在与月深情地说“我想你”之类的话,一会儿又对着叶箐说“你今天真美”,他的话的确不是假的,他的话里透着“无情”的暧昧,只是让处在青春期的女学生开心,活在一种被爱的气氛里。这一点他是善良的。自然他比他们班男生更讨女生喜欢。他是有真情的,而他的真在于,他真的可能在某一刻想过某个人,于是他就表达出来,这种真是存在的, 但在他心里很短暂,因为它没有被一种感情浸泡过。

  可是清秋也知道,清秋也看到他对她的朋友们做的一些暧昧的动作,也听到暧昧的话。但她不但不生气,反而更加深信,老师对她们是在开玩笑,而对她是认真的。她深信这一点,是因为她有着你无法驳回的证据。她说:“他的眼睛看着我的时候是真诚的,是灵动的。”

  清秋每一次上课,都抱着这样的“真心”。而她的老师,觉得这个清秋的性格有点让人琢磨不定,于是他越喜欢在她看着自己的时候,靠近她,直到她无言以对羞红了脸。

  在一个星期二的下午,飘着小雨,这天清秋像往常一样提早前来。她因为要写一篇关于一个画家的论文,所以翻开了梵高的画册,想着梵高颜色的美丽,并从中提取内在的形式美。没注意到他早已在身后,并把脸附在耳边低声沉吟了一句,清秋被吓了一跳,白了他一眼,继续戴上耳机看画,却忽然注意到没有声音,才发现耳机早已被拔出手机。清秋知道是他干的,对于他这种类似于小孩子的幼稚动作早已习以为常。回过头,耐心地看着他,问道:“你想说什么,说吧。”然而他一脸的赖笑,把头伸过来,身体也跟着摇摇晃晃撞过来。清秋往后看没地儿躲,赶快伸出手推着他的肩膀笑着说:“你要干嘛?”脸却从额头红到脖颈。她意识到的时候,魂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清秋一手护着脸,一手仍在他胸前。他更不理解了,凑得更近,几乎贴到脸上低声温柔地问道:“你怎么了?你没事儿吧?”清秋被这句话吓到心里去,慌忙中说道:“没事儿,我的原因……我今天中午看了一个电影。”“什么电影?”“《美丽心灵》。”“哦,没看过,那就没什么说的了。”他终于停止了,清秋撒了谎。她也是善良的,她无法向他说出真正的原因,她只能暗恋着老师。她不能打破这一切,无论怎样,他都会受伤害。而她深爱着他,她不能让她自己在他心里留下一个尴尬的印象,更何况,她了解他,他所谓的“种种”感情对于这个班所有的人是平等的。他喜爱这个班所有的学生,仅仅是老师的喜爱。清秋的想法,只是清秋自己想得到他的爱,却让它在心里悄悄地变了质。

  所有的人都按自己的方式活着,谁也没有因为谁而改变过。他们说着深情的话,却对你没有感情,他们做着体贴人的动作,心却无法靠近你。悲剧往往是一个人的痴心,对着一颗绅士般善良的花心。

  清秋就这样每天慢腾腾地过着,她时而开心,时而难过,时而陷入忧愁。她总是不由得想起星期三的那场讨论。清秋忘记了他们是如何开始的……那天大家都在围着模特画画,不一会儿,谈话、开玩笑就分成了两个阵营:男生和女生。老师一手执着画笔,一脸慷慨激昂道:“男人很累的,你们女人生完了孩子,就很了不起,然后重担就落在男人身上,赚钱,养家。一大家子的人等着要吃饭呢。唉,你知道吗?有时候你怎么赚钱都不够……”“ 对,预算很重要,现在市场上很缺好的会计,唉,对,叶箐你不是会计考试过了,我可以雇你吗?我们画室正缺一个,我自己做太麻烦了。”

  叶箐笑着说:“不行,我做不了,我只知道书上的理论,实际上做起来根本不懂,得跟着一个师傅学习两三年说不定还行。”还没等叶箐说完,丽就用赞成式的口气叹道:“老师你是不知道,根本不行,我有一个亲戚做了很多年的会计,现在才敢出来给别人单独做账。”

  叶箐接着说:“对,我爸厂子里的那个会计,就是个老会计,接着好多活呢,不只是给我们一家做账,他还要自己出去赚外快。我爸就想让我毕业之后没啥事儿的话跟着这个师傅学学,哈。”老师听到这句话,好像很支持这个出去赚外快的会计,马上说道:“你说给你家做完了,还剩下那么多的时间,人家也有家要养对不对?肯定要出去的嘛,而且你不可能一年养这一个会计,根本养不起,如果不是大厂子的话,而且我觉得也没有必要。”

  叶箐接着道:“做会计可麻烦了,要会做账本,算钱,有时候帮忙做税,还要做预算……”

  老师道:“对啊预算很重要,一个大公司就需要一个好的会计来做预算,这跟一个家的预算是一样的,一个家也需要做预算,要不然一年下来根本存不了钱。你想做什么事儿都做不了。”接着他说,“像我家的钱我就管着,我老婆她很清楚从我这儿拿不走。有些人她没有这个能力来维持一个家庭金钱支出和收入的平衡。”

  女生们无话了……丽很快试探性地问:“那可以花吗?老师……”丽谈恋爱了,她急着想要证明一些什么。

  老师很自然的答道:“当然可以……”

  “钱不是两个人共同的吗?”一个女生说道。

  “是共同的,道理上是这样。她自己赚的有时候还不够花,需要我补贴,但一个家庭是需要固定存款……”他老实地答道。

  接下来的话清秋完全没有听进去。她在想着一个女人的悲哀。她想起了贾宝玉的话“女人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水是纯净的不掺杂质的,然而偏偏有男人这样的泥泞,于是水与泥相爱后就搅在一起,便变成了一团浑水。然而泥还是可以走出去,水却变成了肮脏的泥水。清秋就这样偏执地想着,水如果只是感情,泥里面除了感情就有太多其他东西了,比方说钱。然而在相爱的人中,钱处在最低的位置,它只配让相爱的人更开心,让相爱的人生活得更好,它只配交换一些东西,清秋努力地想着,她想要最大限度地理解,理解她身边因为钱的问题而分开,或者因为钱的问题两个人争吵甚至最后互相讨厌。她太简单了,她没有和谁谈过恋爱,她 ,没有失恋过,她更不会知道爱情是什么,也不会真正理解在这个社会上生活的人在遭遇着什么,她忽略了太多生活的细节。她更不懂男人。

  她的老师当然没有任何的错误,他,健康,正常,像所有正在奋斗的男人一样。但是生活太需要钱了。

  只是清秋今天格外变扭,她努力不去想这个问题,不去深究因为钱两个人之间会发生的口角,那该是一个人多么丑陋的一面。她努力地想要保持他纯粹的形象。于是,她无心画画,走过去跟老师请假。

  “我画不下去了,我想先走一步。”清秋这一次认真地说着,她没有抬起头来。

  他仿佛察觉到什么:“为什么?不会是因为这……”清秋打断了他,说:“不是因为这个,我自己的原因。”她突然想看看他的眼睛。

  他低下声,认真又严肃得像一个真正的三十多岁男人对着清秋说:“我应该说什么吗?你想让我怎么说?”

  清秋没有笑,也没有别的情绪,声音同样低低地,说道:“我又能说什么呢,老师?”

  清秋需要时间去理一理她听到的这些话。她明年就要毕业了。她想着这就是大家都承认的一些现实的想法,然而清秋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理想主义者,她一直认为她和所有人一样活在现实中,只是有些想法她接受不了而已。

  后来就是清秋感到抱歉的事,她拒绝了和老师吃饭。这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往常的每个星期三,她们几个朋友都一起和老师吃饭聊天,时间长了,变成惯例。

  但这个星期三的印象却成为清秋看老师的另一个影子,无形中,清秋的世界里多了一份沉重。她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去面对一些事情,她的思想发生了很大的转变。比如她开始考虑未来。

  生活依然继续,记忆中某些不好的部分也会随着时间悄悄淡化,更何况又发生了一些事情,因为人总是活着的,而活着的时候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那是一个星期五的上午,放长假前的最后一节课。清秋依然早早地来了。她坐在沙发里畅想着这个教室以后的命运;接下来这个教室会被用来做什么;他们走了之后会不会有新的班级进来;以及新的同学,更年轻的一代。然后老师“哐”地推门而进,又带着微笑站在那里,说:“真的,清秋我刚刚在上来的路上还在想谁会先来呢,可能是你,真的,以前也是你,很长时间都是你,也可能是月,但她跟我请假了,那么,只能是……对,应该是清秋,然后我推开门真的是你。”他为自己猜对而开心,然后像往常一样坐在清秋身边,脱下外套,准备他的咖啡。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脸,对着清秋说道:“清秋你听着,如果你以后谈恋爱了,也像现在这……呃,不是啊,就是你要给你男朋友形成一种习惯,就是忽然没有你很不习惯,让他感到很不自然。嗯,挺厉害的……像现在,你不在我还真有点不太习惯。”他笑着,又像在开玩笑,又像是认真的意思。最后一句他掉过脸去,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清秋好像习惯了他的这种像朋友又是老师的口吻,也习惯了他的这种暧昧的腔调。这没什么不好,清秋听了还是很开心,但她不会像以前那样脸红了,这些话在清秋心里也渐渐地走不深了。清秋的心跳也没有之前那样不受控制了,但清秋对于他的喜欢却还是没有变。

  清秋笑笑,她能说什么呢?

  然后他们开始讨论梵高、毕加索,19 世纪的艺术,文艺复兴的艺术,又讨论到第二次世界大战。

  清秋问他:“老师如果给你个机会,让你回到过去的某个时代,你会选择哪个时期呢?”

  “文艺复兴。”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他酷爱着古典艺术。对于古典艺术他有着说不尽的话题。

  他最讨厌毕加索,他对自己的眼睛要求很高,他认为毕加索对艺术是虚伪的,不纯粹的,他会炒作自己,他不停地换情人,当毕加索成为万众瞩目的名人时,可能画的每一笔他都考虑它的价值。而梵高是不一样的,梵高的画是为他自己画的,梵高的画可信度高,梵高是真诚的,所以看真诚的画会被它打动。所以很多人会选择梵高的画。

  后来老师约了她吃饭,并同清秋一同去了附近的花鸟鱼市场。他去带她看看鱼。因为他喜欢养鱼,一路上在给清秋饶有兴趣地讲这是造水景用的沉香木,这是茶鲤,这是红鲤,那只是德国进口的镜鲤,革鲤,等等。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一个阴沉沉的下午,画室的人走到最后只剩下他们三个:一个不爱说话的男生昂,清秋,还有老师。清秋临摹着一幅风景,是一个阳光温暖的森林,列维坦的名画。昂在临摹卡拉瓦乔的一组静物,老师呢?清秋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清秋也不再关心他要干什么了,清秋似乎想明白了一些问题,她只想保持现状,安安稳稳每天开心的现状,并且继续她的一点幻想,这幻想是有益的,它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清秋准备调下一笔的颜色,同时她看见他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东西,闪闪的半圆圈金属,像戒指,但又不是。她握着画笔,心又像之前那样跳起来。她猜到了什么,而她又不敢往那方面想,拿着笔的右手不住地打颤。

  他站在清秋画框的右边,把清秋面前所有的光线都挡住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的剪影,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他手里的那枚像戒指的金属圈却闪闪发着光,清秋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然而那打颤的右手早已在他的手中,变得十分舒展。清秋感到了他手掌的温度。他再次打开了清秋的手掌并挑出了中指。清秋感到有一个冰凉的金属缓慢地往上升,最后套在了自己其中一个手指上,这是个标志性的动作,清秋却感到无比混乱,她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她已经疲倦了,她已经疲倦不去每天猜测,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而现在,清秋只想好好享受这一刻。清秋的故事讲到这儿就完了。接下来的事情只有清秋自己知道。只是她这辈子没有什么大事业,也没有成功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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