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率说,我曾非常不喜欢我就读的中学。这首先是因为那会儿时兴就近入学,即住在哪里就划在附近的中学里。当时的我一直向往上一个偏远的学校,这样每日风尘仆仆地赶来赶去,带点学子求学的清高,最主要的是,那所我爱的中学是名校,那个大操场大得像小型广场,进进出出的师生都显得气度不凡。
我的那所中学离家门太近了些,神秘感全无,更何况它坐落在繁华的商业街,左右都是百货店,就在弄口竖一块中学的牌子,而且看门的老头还是驼背,这些都是令人害羞的。
班里的女生虽然都还本分,但也有几个尖牙利齿的,喜欢评头品足,她们与我时有纷争。有一次老师布置大家回去准备道具参加文艺演出。那种道具是一种用纸糊在竹篾上扎起来的花环。我尽了最大的力量做成了一只,可待我捧着它来学校时,却受到那些同学的奚落,她们说我手笨,花环做得可笑,我看她们的,果然个个都好,一时间无地自容,恨不得逃回家去。
更难对付的是班主任,他教数学,数学是我的弱项。每次监考他都特别严格,在教室里不停地兜圈子,像跳探戈舞;有几次我刚想找些窍门应付难题,他都恰巧一个旋步站在我跟前,险些把我吓出心脏病。
至于班里的男生更是不值一提:给女生起绰号;体育课把女生的那份篮球也抢了去;没头没脑的起哄都是他们干的……
就这么天天穿行在校园,心里又暗暗地抗拒它,一晃,几年过去了,要离开了,从这个停栖过的枝头飞走了。
直到此时,对学校的感情才倏地涌上来。男生们再三要求与女生们在校园的树下合影,他们背着相机跑前跑后,重情义的样子让人难忘。女生们互留赠言,其中一个嘲笑过我做的花环的女生在赠言中提及:那时她们的花环都是母亲帮着做的,因而她至今佩服我,因为本事是自己的才会心安理得。
我们看到班主任在那儿忙碌,忽然想起只因他的严厉,我们的数学才学得最扎实,因为无空子可钻。可就在我们几个想推开办公室门对他说声谢谢时,听到他正在张罗着下学期招新学生的事。我们全跑了,带点心酸和失落,直到跑到校园僻静处,悄悄地在一块旧墙上镌刻上自己的姓名,这才舒了一口气,仿佛终于在此留下了一份爱和眷恋。
也就从那时起,我再也不觉得别人的中学比我的好,别人的家庭比我的温馨,别人的国家比我的美丽。那都是别人的,而实际上,我们的情感和回忆只留在“自己的”之上,水远如此。
离开中学校园后我即去了相隔数千里的北疆,在那儿想起校园和同学心就发软,有一种美好温馨的情感徐徐袭上心头,点点滴滴,余音袅袅。
多年后我路过校园,那天天已黑了,只有传达室还亮着灯光。我悄声走过去,不料仍然惊动了看门人,他驼着背,朝我微笑,并且毫不含糊地叫出了我的名字,如数家珍。
我是个轻易不落泪的人,可那晚我却大泪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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