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上班，堵在地安门路口的红灯下

　　看车窗外北京的街头，人来人往

　　忽然想，您在干嘛——

　　在长刘村椅子山上向着远方的晨雾眺望么

　　掐着一把刚采的山野菜

　　是不是有大叶芹、剌嫩芽、蕨菜……

　　叶片上还闪着露珠

　　您还会难过吧，因为您知道

　　过了这个路口

　　我有前程，但无归期

　　随舰出海，飘在没有手机信号的海上

　　看战机呼啸起降，忽然想

　　回京时，您会不会出现在2号楼的家里——

　　包饺子，给我、也给您的孙女

　　馅是三鲜的么?还是酸菜肉

　　加了新鲜虾仁没有……

　　回忆可以长久

　　可这乘风破浪的思念

　　却只有放飞、没有回收

　　下高铁，上车，用大半天的时间

　　回到旧楼的老屋

　　然后，静静地躺在您的床上

　　那只叫旺旺的雪纳瑞，沮丧地望着我，一声不吭

　　忽然想，上次在您怀抱里是什么时候呢——

　　是东昌街北胡同的夕阳下么?

　　还是床单厂旁育新小学放学的路上?

　　终于回来，清冷的房间里感受不到您的温度

　　这长途跋涉奔赴的，竟是您的突然离去

　　站在新区千禧酒店的舞台上，为您长孙

　　婚礼致辞，代表哥嫂，也代表您

　　忽然想，如果您坐在台下，是不是特别高兴——

　　眯着眼慈祥地看着我们

　　用那穿透力特别强、不管不顾的笑声

　　把所有的目光聚向您

　　然而，您并不在

　　不过我们都希望，这热热闹闹的怀念

　　也是您平平凡凡的心愿吧

　　去年的秋天，格外地凉

　　我带着女儿来看您

　　离开时，一步三回头

　　忽然想，这沉在心头、汪在眼窝里的

　　就是悲伤么——

　　和您之间，终于没了疫情的阻隔

　　却，多了一碗孟婆的汤

　　返京的列车开动，熟悉的景物一片片逝去

　　忽然想，梦里会再见么?

　　我的母亲——

　　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我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