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之夜
夜里亮点 我醒来
眼睫上垂着两个字 策兰
人类史册上的一个死者
一个因诗而被记忆的陌生男子
异国 他处 不可复制的极端命运
夜晚的冷寂里
我数他的杏仁
我怀疑他的眼睛有着苦涩的深海
而我更习惯说起他抿紧的嘴唇
像我现在活着
保持长久的缄默
像一枚年岁苍老的杏仁
在口腔里泛出苦涩 隐忍与节制
一些人死去 一些人活着
试图接续上些什么
这使得夜晚两点的灯骤然点亮
人类温热的床上
并未冷寂的躯体
不由自主 长出了诗行
活 着
我戴着妈妈的银手镯
走在九点钟的雨地
声音像新鲜剥出的果子
灯光一下就踩碎了
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
某个人在灯柱里说 在水洼里说
而事实上 一双厚实的手掌刚刚拂过
雨水 像肌肤一般柔韧暖和
街心 谁的房子都安宁稳当
秋天,神将临
秋天,神将临
告诉你夜雨
更使人接近生命的暖
房屋。床。深深的被褥。
零碎的雨声企图拆散它们
冰凉的孔洞在你窗上
有着胁迫的眼神
你为何要畏惧。除非
你自身已经布满
一个洞,又一个洞。
蛰伏并堆叠出许多忧伤
早先。随后。如今。
雨声一起 某一根弦
就从你喉间弹出
生吞泪水
一个秋天。
密集的秋天
我说它是密集的
小白杨在窗外哗哗地笑
任何一条巷子 都藏起了一些风声
人语显出一种缤纷的色调
那些密集的雨点
密集得来来往往 任由我穿越
不分昼夜的一种灯火在眨眼
各种路 涌来又涌去
我推搡着自己 有时羞怯
有时像奔马
我不断调适着 有时在耶路撒冷
有时在我消失的故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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