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9日,K505次,太原——昆明
坐一列慢慢的火车。
在地球上黑黑地穿过。
过检票口
一张车票,一个行李箱,一个光头。
走。
二十三点过韩城
天黑了,道路还在奔跑。
9月30日,凌晨三点在西安南停顿
诵《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诵毕。
西安。长安。
顿觉无碍。
晨六点,旬阳北
诵《佛说吉祥经》。
勿近愚痴人,应与智者交。
尊敬有德者,是为最吉祥。
走走停停
停就停,走就走。生生灭灭,有啥事。
坐火车也是闭关
妄念如鼠串。浪费眼前。
念佛。念佛。
过川渝贵,遇见大巴山
过了眼前,即云南。
四十三个小时后,昆明车站
在接站的人群中,先看见老六。
还是那张脸,旧社会的。
后见着蒋明。
他们接过我的行李。
世界之大,又见着了。
翠湖边
先在翠云楼小聚。老雷等着。
菜已备好,素多荤少,有菌汤,无不用心。
蒋明,老六,弟妹,等等,一家子。
酒多,话多。
兄长在上。一身冷汗。
是日晚,塞林格咖啡
耳朵有幸遇到阿水的歌声。
鼓手马力胸膛里传来幽静。
老六手舞足蹈,高兴得像个小孩子。
蒋明,李都,丫头,等等。
友朋美好。
我来过了。
10月2日,走
租了辆七座小车,上午十点多才出发。
我与蒋明做司机。
一路高速,至景洪转入省道。过勐仑后入山。
天黑路弯。
王斌不时来电询问,按捺不住。
从昆明到易武,645公里,11个小时
一桌菜等了很久。
午夜时分,入住易武客栈,想起曾经
饭毕,王斌和弟妹帮着行李。
他们前面走着。街头。
一个个影子。
往后拖。
10月3日,惭愧
王明自说:去火气。
司海明说:佛商。
马力说:我是塞林格的服务员。
王斌说:原原本本做茶。
老六说:苦钱。
老雷不言。
我低头。
见字
老雷那幅字,还挂着。
壬辰春月写的。
老地方,王斌祖屋的墙上。
仿佛要守王斌一辈子。
不更改。
“易武茶盛。不知时光之久也。
敬道而为者亦不知谁。
吾赴此山十余载。饮茶无数。阅茶人亦多矣。
王斌弟以厚天敬地之风为茶。
吾不敢薄也”。
午饭又一桌,愧疚。饭后去麻黑寨
再拜千年古茶树。
在茶马古道上慢慢走。遇着一群蚂蚁。
王斌一喝:别踩。
又来
又来茶山。
茶山不语。
并不理会世态万象。
由它吧。
天管着。
晚饭,依旧热闹
又一桌。已成负累。
需独自。
不管了。
10月4日上午,喝茶,王斌祖屋檐下
眼前青山。身旁亲人。微雨滴答。
一杯茶。
够了。
去老同志初制所
又是一桌,午饭。
不知如何是好。
一路上,古树茶,野放茶,台地茶,了了分明。
个个都是本来面目。
茶是一片叶子。
我是一副皮囊。
午后,送蒋明老六返程
清空万里。
老六泪下。
仿佛永别。
不敢看他。
一人轻松
不必为一桌子的吃吃喝喝纠缠。
不必为满世界的你你我我纠缠。
天空在上。
我不重要。
10月5日,与王斌开车去倚邦
从易武出发,往西北方向,过象明河,上山,下山。
山顶俯望云海。
山中穿雾而过。
有什么样的气候土壤,就有什么样的茶叶。
有什么样的缘分,就喝什么样的茶。
万事不离缘起。
万物无非性空。
我来作甚。
中午,倚邦古茶山,昔日茶叶重镇
从易武到倚邦57公里,中午在茶农家吃饭。
有鸡肉、猪肉,自家养的。备下一桌。
只取白米、绿菜,一笑了之。
倚邦街头,到处可见散落的老屋构件,昔日繁华已成传说。
好几家都在修房造楼,皆水泥砖块也,与全国人民一致。
在一古井旁停留很久。
垃圾遍地,清泉无语。
我辈堕落如此,瘟疫也,天灾也,无常也。
天空灿烂。
心下仓皇。
傍晚,孔明山
从倚邦到孔明山,又是四十余公里。
一路有雨有晴。雨大时,如倾如注。
有时,雨晴不分此彼。
突然冒出一句,“泥泞奔波着车轮”
过石梁子,天气绝好。
传说孔明为普洱茶祖,能不朝拜?
弃车路边,绕孔明山行走,过大片芭蕉林,愈走愈深。
遇一乡民,方知无路登顶。
折返。曲折寻至观音庙,已是晚上七点多。
二人穿林入山,夜里不知山深处,幽静至忘我。
贡献水果及茶叶后,下山。
月亮和星星,一直陪着。
来什么就接受什么
从观音庙折返,陷入泥泞,防护板脱落一半,无法前行。
用千斤顶和捡来的木棍,又顶又撬,把折弯的防护板大致复原。
拔两根藤条绑在保险杆上,前后运力,再次折弯,无法脱困。
我说,不急。
求助一刚认识的袁姓茶农,他有朋友在附近村里。
在等援助的空隙,与王斌坐在田边一根木头上。
听蛐蛐叫,看满天星星,初五的月亮自有其美。
飞机嗡嗡,两架,王斌说是景洪起飞的。
地球上仿佛只剩两个人。
夜宿莽枝古茶山
乡民来,骑着摩托,小夫妻。
老办法,用千斤顶和木棍,把防护板再次复原。
再用送来的铁丝绑好。
推至坦途。谢恩别过。
我开车,至安乐村袁姓茶农家,已是夜里十一点多。
从倚邦来此,已过八个小时,其中修车用去三个。
先吃饭。
白菜,豆腐,黄瓜,米饭。
再喝茶。
后洗去一身泥土。
袁姓小夫妻等至夜深,始终微笑。
群山面前,一一铭记感恩。
10月6日早,星星还在
晨六点半,天微亮。
独坐院里,听蛐蛐叫。
公鸡零点后即开始打鸣,现在还不歇息。
曼松
八点在安乐街头吃早点后,沿沙石坡下山。
经象仑公路回到大河边,前往曼松。
只是昨夜折腾,错过革登,下次吧。
村里正在修路,很窄,不容错车,车陷路边。
与修路工人一起推出。
两脚泥土。
满头大汗。
入村。喝茶。
茶农院里有几株从山上移来的古茶树。
就着它们的荫凉。
大山如抱,抱中又抱。
曼松独在。
下午,蛮砖古茶山
中午在象明吃碗面后,前往蛮砖八总寨,在丁明华家喝茶。
他家古茶树很多,做茶也自然而然。
老手艺,更注重后期转化。
是什么,就是什么。
从蛮砖折返易武
古树普洱珍贵,不仅因为品高味厚,还因为采摘困难。
一天辛辛苦苦,也只能采四五公斤鲜叶,这还都是好采。
往往,二三公斤就很不错。
相较台地、小树,仅一半而已。
茶味本苦。
贪心即坏。
天地苍茫。
10月7日,易武,天又亮了
早点后,去王斌家喝茶。
这几年山头风、山寨风刮过之后,
古六大茶山必将再次引人注目。
古风坦荡,从无更改。
中午简单一吃。
再次叮嘱弟妹:
我来,有碗面吃就够了。或者炒个土豆片,一碗米饭。
千万不要把我当客人。
一铺排。心不稳。
下午三点,坐小巴
路堵,晚八时到景洪。
入住茶城里的景兰客栈,80元一晚。
一路想普洱这些年。
从喝老茶,到喝面子茶,喝概念茶,再到喝茶就是喝茶。
最可怕的还是面子茶。
对茶的认知就是对自己的认知。
什么时候不要面子了,不跟着面子跑了。
心回到心里。
喝茶便是喝茶。
在茶城附近吃面一碗。店主特意做的。
这里晚饭一般没有面条。
她又拿过醋来,竟是山西的,心底欢喜。
夜深,有口面吃就不错了。
何况还有老陈醋。
10月8日,景兰客栈,晨闻扫地声
晨五点四十醒来,窗外黑着,却听到清洁工在打扫。
“唰,唰,唰”,一下一下。
不像山里,听到的是公鸡打鸣和蛐蛐叫。
还是那家店,面条一碗。
找零时,店主双手拿着,递过来,谦恭地笑。
想起老六讲过马力,不论谁到他的麦田书店买书,哪怕朋友,
付钱时,他都会说声“谢谢”。
上午,大理,突然不想走了,再停停
从景洪到大理,本想直接到鸡足山朝拜。
但一到大理,就不想走了。
仿佛一下进入一个完全不同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时光隧道。
很多事情变得可有可无,脑袋也没有更多用处。
自去年生病以来,诸事都成一笑。
来到大理,更觉“不用心”之妙美。
那就再散漫些,与苍山洱海一起。
一粥一菜一肚皮,独自美好
中午一碗素米线,晚上一小青菜粥、一西红柿炒土豆片。
在大理古城随意行走,想往北就往北,想往西就往西。
不想走了,就在路边随地一坐。
我不识君,君不识我,相逢无碍。
大理街头感怀
只剩下身上的病痛。
只剩下屁股上磨破的那个洞。
只剩下一把硬骨头。
只剩下老。
只剩下小时候的理想。
只剩下星星。
只剩下微笑。
只剩下一声“谢谢”。
10月9日,朝拜鸡足山
晨五点四十起床,从“转角”客栈二楼的“白石”房间出来。
轻轻的,打开院门,外面黑。
店主小夫妻还在睡觉。
他们是浙江人,租下这栋小楼做客栈。
有条狗,叫妞妞,一进门,先舔舔你的脚。
昨下午外出进来,小媳妇正在小院里靠着躺椅看书,花在旁边。
大理老城包容了很多有梦想的人,活泼泼的。
过南门,从人民路向西,到国道公交站牌下。
直到七点零五才等到三塔专线,晃晃悠悠一个小时,到火车站。
步行一百多米到客运东站,买了上午九点到鸡足山的客车票。
鸡足山,等等我。
祝圣寺
上午十一点,客车停在石钟寺旁,寄存行李后,在石钟寺过斋。
后返至祝圣寺。
祝圣寺为近代禅门泰斗虚云老和尚重建。
大师六十五岁到八十九岁,一直在云南弘化,驻锡鸡足山一十四年。
云南有幸遇虚云。
入寺后,至诚礼拜。
没有什么,只有低头,闭嘴,流泪。
能在大师驻锡的寺院待一待,够了。
出山门,一抬头,看见门额上写着:
能有几回来!
登高
中午十二点多,从祝圣寺沿步行道往山上走。
走不动就歇一歇。
两旁树木茂密,见惯多少来客。
不稀罕我这个皮囊。
“南无——阿弥——陀——佛——”
一步一步,慢慢来,没啥事。
中途入迦叶殿礼拜。
在大迦叶面前,“扑咚”一声跪下。
拈花一笑谁来解。
虚空破碎有啥事。
越来越陡,越来越高,我越来越不值一提。
金顶寺
一直到晚上六点,才到金顶寺。
此处海拔3240米,周围群山,一层一层,荡漾开去。
依旧一一礼拜,绕楞严塔三周。
晚饭在寺里吃。
其他人都已吃过,剩下的有点凉。
将就一下,就没事了。
10月10日,日出观心
除半夜起来到屋外小解外,昨晚睡得实沉。
醒来即七点。
这家农家小旅馆,一晚60元,就在金顶寺旁边。
山上有点冷,和衣而卧,也没啥。
昨晚店主说,看日出在七点零三分好。
只见远山层叠,云遮天边。
但那太阳一点一点放大光明,穿云破空,显露真身。
真理从来就在,我辈眼拙而已。
在金顶寺素餐厅简单早餐后,再到大雄宝殿礼拜。
一到门前,即听得播放的佛乐说,消除对立,早证菩提。
进到大殿,一抬头,右边一块牌匾写着:正心行处。
跪拜文殊菩萨时,泪一下涌出。
想自己一身习气,造业甚多,唯有常惭愧,勇精进,才是。
还有啥。
静修茅蓬
在金顶寺多待了一会,不舍得下山。
下次再来。下次再来。
九点从后山下。许多年了,一直想来看看静修茅蓬。
以前,在终南山见过。
见茅蓬,总是想起古人。
古来高僧大德,哪个不是独处静修,勇猛精进。
我辈养尊处优,会有什么出息。
突然对着自己狠狠地喊了一声,“打”。
在茅蓬旁,呆立很久。
风吹蝉鸣,皆是佛法。
这些修行者,与花草树木为邻,与鸟兽虫豸为伴。
饮泉水,观白云,听松涛。
皇帝又能怎么样。
下山
阳光穿过茂密的林木,斑驳一地。
踩着这些影子,慢慢下山,仿佛一个人唱戏。
不时遇到小松鼠,它们谁也不和我一起下山。
都跑了。
故而
我丑陋,故而去寻找一切美好的事物。
我有无始劫来的诸多毛病,故而走遍千山万水寻医问药。
我浅薄无知,故而去寻找真理。
夜深,昆明
中午十二点多回到石钟寺,在寺里过斋。
坐下午两点的小巴到大理,再坐下午五点的大巴到昆明。
晚上十一点多,入住文林街附近的如家快捷酒店。
深夜,独自在文林街上走着。
夏沫莲花咖啡馆附近,依旧热闹,一群一群喝着啤酒。
经过先生坡,再往前就是小吉坡。
往巷子深处一望,灯都黑着。静静地站了一会。
想去敲门。
坡下那栋楼里,住着平阳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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