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云淡

　　念及花，花就开了

　　念及露，露在今夜微微白了

　　念及雨，雨滴滴答答地落在窗台

　　一些事情，就让它

　　自然而然地发生

　　比如静默，离开，遥想一个人

　　都不必刻意，比如一首诗

　　就让它，沿着山谷

　　缓缓地流淌，一直流到大海

　　比如落叶，被风吹到哪儿就到哪儿

　　比如去赶一班早车

　　恰好你也在那里，我们就一起去远方

　　比如走着走着，低头莞尔一笑

　　像是遇到了最好的自己

　　花裙子

　　春天在身上长出相思，我提着半个

　　花园去听涛声

　　两三瓣香，递来一盏饮水词

　　和一轮新月亮

　　切开的苹果，长着

　　星星一样的眼睛，正好代替我观望你来的长路

　　多惬意，一个转身

　　先亮出鬓角的部分，甜丝丝的

　　像少年的你

　　花裙子是新做的

　　她有我一样玲珑的身形，但稍比我大一些

　　像你给我的爱

　　总要比我给你的爱多一些

　　黄昏来的时候，我穿着它去路口等

　　怀着慈爱的心跳

　　晚点的绿皮火车快要到了

　　读诗

　　读了很多诗，晚上

　　夜深了，诗歌的气味还在我的眼皮下晃动

　　顺着气味，不请自来的是诗的主人

　　他们来自文林街，菩萨岩，瓦城，荒院，东河，西营……

　　他们有的两手空空，有的抱着爱或苦难

　　天啊，小屋一下子就挤满了

　　挤满了来自不同省份的诗歌的主人

　　有的面熟，有的陌生

　　他们从时间或生活的夹缝里

　　走来，在我的面前哭着，笑着，爱着

　　坏脾气，善心，无望的爱情，甚至对蛇的怨恨

　　一一在我的面前袒露

　　他们赤裸的灵魂，一览无余

　　他们的表情，动作，和我刚刚在诗里读到的一模一样

　　天啊，我想说些什么，不料他们集体先安慰我

　　安慰我：一个嗜诗如命

　　一个低头迎风，夜夜失眠的女人

　　忽 而

　　我们在夜晚栽种声音

　　在各自的渔火之境，一阵一阵的雨

　　吹着它们的素白

　　手肚和嘴唇长出来的孩子

　　有千山万水的心思

　　白鹭飞呀，两个小人儿穿过浓荫

　　绿衬衣，花裙子

　　在夜的翅膀上玩耍

　　忽而，我的泪水摸到了你的骨骼

　　忽而，我的心肠由柔软弹拨得像石头一样坚硬

　　尘埃落定了吗

　　一把芳草瞬间变成了一堆虚词

　　一个绣花的山坡枯萎了一群四月的蜂蝶

　　旧楼台，再搭一个呀

　　我不要我的铁，成为伤你的刀子

　　你也不要在帷幕落下之前，说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