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看过一个关于作家的段子,当然此段子不是图乐子来的,我觉得但凡能使人一下深刻的短文或言语,应该都且能归于段子之流,至于是否俗雅或者荤素与否就不在此讨论了。这个段子这样说:有一天,作家的老婆质问作家,说,所谓作家就是喜欢揭露自己和别人隐私的人;作家反驳道:在上帝和永恒面前,没有隐私可言。我个人觉得,如果这位作家能如他所言,我想他会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作家。
这也是我时常会遇到的一个很大的矛盾。其实,在学者或者知识分子面前,是没有什么话题可以忌讳的,都是可以拿到饭桌上来系统的谈的,其实不当只局限于学者和知识分子了,我们作为一个普通的个人,只要有想多了解一些知识的欲望,想有点点自己的思想,想前进的青年,对于这些人,其实也是没有什是可以让人觉得忌讳的。
只是往往,人们出于习惯,或出于庸众的普片认识,很多已存在的问题或现象就觉得天然是对的,是毫不能动摇的,不用去说要否定这些天然,就连拿出来探讨都让那些人们觉得极其反感,极其忍受不了。什么意思呢?比如道德,人们整天都在说要讲道德,说一个人没有了道德,将会怎么怎么样,猪狗不如,牛马不是等等。很多时候我并不知道这不如猪狗了是什么样子,人们骂人总会说你四条腿跟狗似的,似乎是有一种腿少的优胜感,那不如狗就应该是五条、六条或者跟多条腿的了。而为了弄清这个问题,我时常会去问这些人,我说道德是什么?他们听到我这样问了之后,也不是告诉我答案,而是直接极其恶劣的生理反应的就劈头盖脸的来了:你怎么这么不讲道德?你怎么能问出这样的话呢?一个人不讲道德跟猪狗有什么区别呢?我只好辩解说:我没有说我不讲道德,我只是问什么是道德?然后他们就又说:呀,你这人真偏激,真愤青。
我有时候很恼火,因为我并没有说我不讲道德。我只是问了一个“道德是什么?”这样一个探讨性的问题,而那些人的逻辑是只要你有想动摇或者不说动摇就是表现得不像他们所表现的一样,就觉得我不讲道德,这其实是一种掩饰其无知的反应,而往往这些人又是长者,我又不好直接回应说你怎么这么无知?但凡我这样回应了,他们就又会说,你看,果然是小孩,不懂事,尽知道骂人等等,然后我就又无奈的成了小丑。
不过我总是觉得,在讲道德之前,总先得弄明白什么是道德的,它是怎么来的?这是很正常的逻辑。我们对待问题应该要有这样的逻辑。
谈及道德,应该涉及到的是文化,道德应该是一种主流文化在其意识形态上形成的附属产品。
不仅仅是在中国,世界上的很多国家,任何一个民族的原始的文化形态不是大多,而是全部都是从神话开始的,在生产力极其落后的阶段,人们无力于与自然抗争,无力于解释很多自然现象,但是他们又不得不去抗争,没有办法,所以就折腾出了很多美丽的神话故事和传说,来寄予很多他们应该寄予的心愿。这些神话的结局似乎都很美好,但背后藏着的是这些人们的血和泪。
这也是在当时的部落里,盛行一种巫师文化的原因,巫师的地位都特别高,他们把巫师称作为能通天神,也就是能与神直接对话的人。中国的神话早在有文字出现之前,其间巫妖之术非常浓,巫师是有很高的官职的,我们所熟悉的《诗经》里,除了“窈窕淑女”之外,还有很多关于巫术的诗歌。然而随着时代和人们意识的变迁,开始意识到有些巫妖之术过于荒诞离奇,但是这样的意识在人群里总是有先后的,于是便出现了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凭着他的意识或者说是他的嗜好,有选择的将《诗经》整理了一下,剔除了里面很多妖巫之气的文章,此人就是孔子。的确,孔子是在编整《诗经》上有功的,但是从整个文化的角度看,孔子因为个人偏好将诗经里头很多他自己瞧不上的文章舍弃了而没有编整(当然他编整的那些文章里也有他自己的胡吹伪造),使得如今的很多东西失传,也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而与此同时,随着巫妖意识渐弱,就陆续的出了很多文化人,比如墨子等。人们开始渐渐的相信了人的力量,而不是把命过分的交给神,因为孔子的出现,或者说是因为这些文化人的出现,整个社会的政治格局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这些先得道的人,先有文化的人就成了士,变得德高望重起来,于是就有了做官的机会更多。所以这些人大多都是因士而仕。
也就是说,不管是以巫术文化盛行的巫师还是后来以孔子,墨子等代表思想盛行的文化人士,这些文化以及文化伴生出来的道德雏形都是掌握在贵族和统治阶级的手上的,随着巫术神话的衰落,这些士开始不断涌现,涌现的结果就是百家争鸣,但是他们的主张仍然是基于统治阶级之上如何行王道,如何使民安居乐业。因此,文化一直流传于贵族之中,一直服务于统治阶级,因此那些仁义道德,也都是基于文化服务于贵族和统治阶级这一前提之上的。
然后再跳出来看,很久以前的部落是没有道德的,但是当人们的现状改变之后,突然间一时兴起了很多主张,而这些主张又是基于统治阶级,从统治阶级的根本利益所出发的,为了更好的约束民臣,让名臣觉得合理,于是乎就有了道德,比如一个部落很原始的时候是没有什么太多纷争的,就像老虎狼一样去打猎捕食,大家同甘共苦就好了,但总先富裕起来的是部落的首领,于是就出现了贵族,一个贵族,当生产水平不那么落后了之后,他拥有的一些庄园,一些资产,为了不受别人或者自己的仆人们侵犯,这些权贵们就开始渐渐地定出很多约束,很多规则,比如你不能无故的打人抢人主人的东西,否则是不仁,你不能偷主人的别人东西,否则是不义,你看到有人偷主人的东西,你不管,那就是你不忠,在这些规则刑法之外又不那么严重的,就只能用道德来约束了。其实外国也一样,这也是以前的很多西方国家的贵族们拿圣经不断的教育他们的仆人的原因,这是道德伴随着文化而形成的流程。同时这也是我个人不信基督教的原因。
然而,最早的那些思想家们,尽管代表统治阶级,但是他们的主张首先是说服统治阶级,让王施王道(孔子所主张的仁政),是动人主,而不是说服老百姓,孟子和庄子在这方面表现得特别激进,远比如今很多假儒士们见过的偏激分子还要偏激。但他们代表的也仍然是贵族精英知识分子阶层,不是老百姓。所以,文化所衍生出的道德还是一直为统治阶级服务的,说直白一点,就是在有皇帝的时代的几千年,王道的价值是一直伴随着皇帝们,贵族们来实现的,让皇帝如何做好皇帝,让皇帝如何统治管理好老百姓。请注意,那是在有皇帝的时代。
但是后面的人,在记录那些事情的时候,像《论语》啊,《孟子》啊等,总免不了会添油加醋的夸大吹嘘一番,这是中国人的能耐,比如形容一个人有富贵相,会说人家耳垂至肩(我还尚且没有看到过这么大的耳环,更别说耳垂了)。形容房子高,就说是万丈高楼。(按语:很多人因为无知,不思想,动不动会拿出一句话来引用,说古人云:什么什么的,我告诉你,古人也云过很多屁话)。于是后人又按照自己的嗜好编整了前人的思想,什么庄子,孟子骂人撒泼之类的不大体面的话就又剔除了,你知道的就只有梦几只蝴蝶,唱几首歌这类的了。这些思想开始流传开来,到了千家万户,外员们看了,喜出望外,可以用圣人言来制裁其仆人不偷东西。管家看了,喜出望外,可以用圣人言来管住小管家的不忠,父亲看了,喜出望外,可以用圣人言来教诲其子女不孝等,因此王道便布满了天下,道德也跟着布满天下。
但是,即便是“普天之下莫非王道”,而这些所谓的王道,道德,孔孟之道,仍然依附于权势,以高约束低,以低约束更低,而其中有的会玩的主子,便又各自的整出了很多新的仁义道德,新的王法以及伦理纲常。
然而终于,很多很多年以后,等到皇帝没了,然后又出现了一批人,一批知识分子,终于看透了里面的东西,也终于意识到了道德自始至终只能为统治者服务,底层人永远都是它的牺牲品,其中认知极其清醒又极其深刻,或者说极其刻骨的一位知识分子就是鲁迅。
鲁迅在《流氓的变迁》一文里写得十分清楚,他从文化的角度来分析流氓是如何形成的,他说孔子之徒为儒,儒者,柔也,一个柔滑之人当然是没有什么危险的,所以“儒”基本上是一个自保的状态,当然这个状态也是奴才性质最强的状态。墨子之徒为侠,墨子讲舍生取义,以死为终极目标,于是乎一些老实的真信徒就真的都去死了,都被官府杀了,只留下一些不老实的投机取巧的信徒,于是就从侠,从伸张正义不得,侠便渐渐消失,就衍生变为盗,然而这些强盗的特点又是不抢官府,只抢老百姓。只抢老百姓是可以存活一阵子的,为什么呢?因为官兵和强盗也是有一个互补的关系的,官兵虽然抓强盗,但也总不会把强盗抓完,抓完了,百姓就会觉得他们毫无用处了,所以对于官兵,如果太平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也倒想有几个强盗出没,自己施展施展什么的。但是强盗一多,又要管理,又要施王道什么的,于是《水浒》里说的很清楚,又替天行道起来,可是强盗总归是没有干过正规军(当然也有干过正规军的),于是就又招了按,成了朝廷的奴才,为天子效力,怎么个效力发呢?一方面听朝廷的命令,另一方面又高居逞能于平民之上,终于才保全了性命。才有了流氓。仍然没有人为底层人说话,受苦的仍然是底层人。
鲁迅批判这些思想的时候,是有立场的,他的立场永远是底层人,那些圣人的理论思想由于一直是服务于统治阶级的,在遇到现实主义遇到底层人的生活的时候都基本上是站不住脚的尴尬状态,鲁迅直接批判老子是一个阴冷的空谈家,无为而为就是无不能为。还有庄子的齐物论以及彼亦无是非,此亦无是非这样的虚无主义的是非论。鲁迅在《起死》里讽刺得极其深刻,他以一个没有穿衣服的被庄子用道术将其起死回生的汉子与道貌岸然的庄子相遇,起死回生的汉子要找庄子要衣服,不能赤条条的一丝不挂,庄子不理睬只是像考古一样的问汉子是哪里人,那个朝代,汉子不顾,只要衣服穿,庄子就用齐物论骂他这个利己主义者,只知道要衣服,说彼亦无是非,此亦无是非,世间万物都是齐一的:鸟有羽,兽有毛,但是王瓜茄子赤条条,意思是说世间万物都是统一想通的,的确,鸟有羽,有衣服,兽有毛,也有衣服,他们好好的存在着,但是黄瓜和茄子赤条条的,他们也好好的存在着,到底谁对谁错?你既然不能证明穿衣服是对的,那么你又如何证明不穿衣服是不对的呢?于是汉子直接回到:放你妈的屁。然后就找庄子要道袍,庄子不给,说自己还要穿(这里已经有很强的讽刺了,庄子根据自己的齐物论说不清到底是有衣服对还是没衣服对但是当汉子找他要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的衣服不能给这明显是自己打脸),于是只想赶紧走,还说这汉子不讲恩情,把他救活了还对他动手。很显然,这里已经有了矛盾,鲁迅明显的在讽刺庄子的无是非论。其实这些所谓的东西在面对现实主义的时候,都是显得极其尴尬的,而现实主义中的很多东西是立足于底层人的,所以,那些高深的哲学理论,仁义道德等,在底层人的生活中是很边缘化,所以这些所谓仁义道德的东西仍旧不是为底层人考虑的,受苦的还是底层人。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到底需不需要讲究道德?
我个人觉得,作为一个自由主义者,我是不讲的,我不去标榜这些所谓的善,其实大多数人喊也是因为缺什么就喊什么的缘故,就好比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那些东西是极其缺的,所以喊的特别响亮,但是我问你信吗?呵呵,不说你了,我想喊的人自己都不信。我另外一个不信仁义道德这些东西的理由是,从个人的本身情感出发,我们对这个世界有我们自己的正常的主观情感,我们爱朋友是我们有爱朋友的主观情感,而不是为了要拿一个所谓的道德中的友善来限定或者标榜证明自己道德高尚之类。我们尊重别人,是我们自主的情感里面有尊重每一个人,而不是所谓的讲礼貌。我们宽容,也是因为我们有宽容的情感,与道德没有干系。反过来,我们不宽容谁也是我们有自然的不宽容哪一类人的情感,也并不是不顾礼貌或者道德上的约束。
当然了也不只是道德,还有很多,大多数人接受一个东西或者思想,从来没有具体的审视过这个东西的来龙去脉,更不说有自己的思考,他们自己操作着道德之剑,杀害了多少人,反而还觉得正义无比,这其实是流氓之流,也是庸众迫害,鲁迅说中国之所以没有天才,是因为中国始终没有培养天才的土壤。
因为,这土壤上有着的是这些残忍的庸众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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