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却这么痛。
这首《生命之歌》写于青沙十八岁,那时,他还未尝过爱憎滋味,而他的至诚、热情与痛苦早已交织成了他心灵的主旋律。这应该是一种天生的觉醒。
1945年,二十八岁的青沙喟叹:近十余年来,我的心灵深处常震荡着悲欢的声音,在苦与乐间踟蹰——当寂寞无人的时候。因此,他常常独自在绿野和江边散游,或独自静坐一室,对着辽阔的天际遐思。《生命树》是他的生之狂流,也是他的灵之浪花。有一点他坚信不疑,就是纵然自己的身躯化为泥土,这笼罩大地的爱恨之雾,也会跟着太阳和星辰,永远闪耀人间。
三
青沙在南京四五年,离家时间最长,而与之有关的文字,却只有一篇《南京的故事》留了下来,写于1938年,时在重庆,他二十一岁。因为是早期的文字,笔墨尚欠圆润,不过,其文笔的典雅、质朴之风已显露无遗。
《南京的故事》是青沙所写的回乡散记之一,其他三记并未收录书中,故不得知。
对于南京,青沙感情很深,几乎把金陵古城当成了自己的又一个乡关。从文中看来,青沙当时读书之地在距南京城七里外的长江边,幕府山脚,离燕子矶不远。
青沙说,我很爱他,尤其是月夜。
他在乡关西宁给孩子们讲另一个乡关南京,眼神中全是恋恋之情,而心灵早已飞到了燕子矶。他深爱着那里的一切。
1930年11月,为给边疆培养专门人才,位于南京的中央政治学校附设了蒙藏班。1933年10月,西宁蒙藏分校成立,为高小教育。少年青沙便是沿着两翼鲜花遍地的乡间小路,到此校读书。时间不长,成绩优异的他便被选派到南京校本部读书,实为隶属于中央政治学校的南京蒙藏学校,为专科教育。求学五年后,青沙再次被选拔到位于重庆的中央政治学校师范专修科深造,归教育部管辖,为本科教育。受当时时局影响,青沙在求学路上一直随学校辗转流离。先南京幕府山,后安徽九华山,再湖南芷江,最后到达重庆南泉。
两年的学业结束后,青沙悄悄离开了重庆。这一次抉择在他的《祝福》中写得很隐晦。在一个暴风雨之夜,他反复思考人生去向,最后决定悄悄离开,北上。他用了“悄悄”一词。至于原因,他说:
老早的,在我心灵的深处存幻着一个希冀,这个希冀,直到现在,才在我的面前露出了一线曙光。可是,在另一方面说,我却很悲哀:我想迎接这曙光,但又不愿,原因是迎接了他,就会失掉我的一些可亲近的人物。
这时候的青沙二十三岁,胸腔中热血似火般燃烧,他的勇气让他悄悄离开了陪都重庆,一路北上。他连家都没有回,直接到了贺兰山外。他在沙漠里的教学之路,其实一直处在遥望延安的行进中。精神上的争斗很剧烈,很多次几乎要将他吞噬。而在现实中,青沙却是一位很冷静、很务实的人。他的性格不激进,不盲从,不冲动。他骨子里的思想和他的文章一样,是完全写实的自然主义,他不太喜欢强求于世。浪漫于他,仅仅是自己完全可以驾驭的一种梦幻。所以他选择了沙漠中的遥望,在遥望中做一些务实的工作。
青沙的生活足迹遍布大半个中国,他是时代的见证者。
在南京求学期间,青沙曾先后受益于唐启宇、沈祖棻等名师。唐启宇早先毕业于南京金陵大学,后毕业于美国康奈尔大学,为农业经济学博士。青沙在德令哈农场改造期间,曾一度专注于农田水利建设,绘制有大量的水利规划图表,并进行过详细的数据分析,这大概和唐启宇的影响不无关系。关于沈祖棻,青沙先后在两篇文章里,很深情地称她为“我的一位敬爱的先生”。晚年的青沙心境淡泊,精力有限,但对文学的热爱依然没有消减,在劳动的闲暇时光里他创作了不少诗词作品。无论是作为作家还是农民,青沙对人生的思考,对美好事物的追求从未停歇过。
四
1937年秋,受日军侵华影响,南京蒙藏学校随中央政治学校一起外迁。先迁安徽九华山,后迁湖南芷江,再经贵州,最终落脚于四川重庆。青沙的《九华梦痕》中,对这段读书经历有颇为生动细致的描述。他写这篇文章时,已经过了七年的沉淀期,当年的辛酸已变成了甜美的回忆。山里日日云雾漫天,咫尺不见一物,上课犹如腾云驾雾。他们当时住在法华寺、百岁宫和通慧,而上课的地方却在东崖,不光高而且远。青沙如此描写这段上课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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