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相信有一天我也会被自己评价为一个标准的判逆少年,按照“叛逆”一词的解释,所谓叛逆,顾名思义,就是反叛的思想、行为……忤逆正常的规律,与现实相反,违背他人的本意,常常做出一些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正如一句话所说,世界上没有第二个比你更了解你自己的人,我还不了解我自己吗,在这些端倪面前,我也就在不自觉的状态里开始怀疑起自己来。其实我不希望别人评价我,我觉得那是我印象的简单化在别人心中的烙印或者标志。
我向来在父亲面前都是一个很缅甸懂事的人,知子莫如父,如果这样,我觉得他对我现在的性格不会有任何诧异的想法。有一回,在父亲和母亲几乎不可开交的争论中,父亲在一阵愤怒之后把家里的水壶使劲往地上砸并继续试图着去够炉子上的茶壶,我在一边沉默着,立刻把水壶接住,在母亲哽咽的哭泣声中,弟弟也跟着哭得厉害起来,接下来,他们的战役在母亲边哭边谎弟弟的声音中缓缓归于平静。说到这里,我立马就想到另外一件事了,上初中那会儿,家庭条件不好,我也就想着节省钱,每个周5元的零用钱我有本事留下2元,当然弟弟的就不是那么乐观了,他每一周的零用钱都不够,这样,父母就觉得我是会替他们考虑问题的孩子,他们会在我每一次回学校的时候都语重心长的叮嘱我不要节省要吃饱饭。这些事,可能多多少少反映一个十岁的孩子内心深处某种真实的想法,总之,在他们眼里,我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
我是从初中开始,发觉我自己渐渐的与以往大相径庭的。那时候的我喜欢听奇奇怪怪的音乐,看大量的课外书,在课下甚至课上都看,主要包括小说、杂志、漫画集、诗集。老师在课堂上的时候我表现的很好,当然那时候我是一个标准的好学生,主要是因为我作业写的不错,学习成绩也是名列前茅,一直都能保持在班上五名以前。我的老师都有一个特点,喜欢成绩好的学生,所以,在老师眼里,我是一个可以放宽心让其自由发展而且不用花心思来调教的学生。我很安静,会在我觉得舒适的领域里慢慢沉默着,在潜移默化的过程中,我开始不习惯老师的上课方式,开始觉得所有上课的老师都有一个特点,就是上课的效率的太低,那些老师重复着在黑板上反反复复讲同一个例题,说把耳朵磨出茧来倒是夸张了点,说心烦躁起来是一点不假,于是,我也就大胆起来,老师在的时候也会偷偷的在笔记本的后页乱写,写心情,写日记。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我要么接受这种习惯造成的可以想象的结果准备做些什么,要么就适应整个过程偷偷的自我学习和书写,我喜欢书写。
在意林杂志上看到那篇征稿启事后,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把写好的那篇叫做“以我的名义”命名的一篇文章投过去,反正写在那里摆着,不寄白不寄,在那里闲着也是闲着,哪一天运气倒霉被父母或者老师看到了,没准就会被没收呢。填好信件的邮政编码和地址之后,我在放学后做贼心虚似的匆忙跑到外面的邮局寄了出去。我对它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因为在我们那种偏远的云贵高原,不能说鸟不拉屎,说鸟飞进来就出不去倒也贴切,收到信件和快递像守株待兔一样难,等你收到可能黄花菜都凉了。曾经一位高中毕业生在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已经开学四天,当时他在山上放牛,最后匆忙收拾行李赶到学校,好在学校领导了解确有此事之后,勉强不再追究。当地地势不平偏僻陡峭,整个乡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禁地,交通自然可以想像,听说一位中央记者亲自去当地采访,乘车进了乡没走到半路,就吓得哭了起来,说是打死也不再去了。
浑浑噩噩的半个月已过,寄过文章这事已经在我脑海里全部淡忘,当班主任把那一封杂志社寄来的信件放在我桌子上的时候,当时我在低着头写作业,只觉一阵破天荒的惊讶,有一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感觉。因为我们班共用一个信箱,而信箱锁的钥匙由班主任保管,所以信件由班主任交给我就不足为奇了。他在每个周星期一早上开箱一次,信件先经由他手,然后审核通过之后方可由他亲自交给我们,所以会闹出各种各样的悲剧来,比如,某某女同学的信上的笔迹是一个男生作为,在女同学信壳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当着全班同学销毁,有一种类似死胎的痛苦,足见其残忍的地步。某某同学上周六就到的及时信一直被压着,周一下午才收到,最后得知是姐姐死后家里的来信,她便在拿到信件后失声痛哭起来,那悲伤比十一月的夜晚更冷更长。我很幸运,信封上的字俨然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作家的字体,一看就知道它不会有什么危险,打开一看,是关于我的那篇文章的长长评论和如何如何欣赏少年考虑问题新颖独到的维度,最让我感兴趣的是最后的一行字,说我的文章已被评为当期一等奖,然后是一些鼓励的客套话。
因为尝到了甜头,我就琢磨着也许有一天在文学领域我也可能算一块玉呢。从此我就更加大胆起来,当时可能真是喜欢看课外书,从白天看到晚上,晚上熄灯之后甚至在被子里躲着看,嗜书如命,我真实佩服我自己,做一件事,可以忘记吃饭,忘记睡觉,一呆就是一整天,一趟就会开着灯一整夜。
时间久了,就有如掉入沼泽一般的感觉,心里有一股莫名的空虚感,还好当时的基础好,学习上也感觉不到那么紧张,成绩没有明显的落后,通常我会认真完成作业,把别人的笔记借来认真背诵,加上当时的考卷为了照顾大多数人,一般都很简单。
我语文成绩一直很好,当时的考卷千篇一律,说俗一点,题型比懒汉的裤衩还要汗,几年不变换一次,这也是我当时对语文老师特别反感的一个重要原因。教我们语文的是个刚从师范学院毕业的女教师,讲课比用瓦片磨铁桶皮更加尖锐刺耳,本来准备振奋一下状态好好听课的人,会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沉迷,既而坍塌,但你又睡不着,类似于处在刚刚吃完一大把安眠药的状态里,欲醒不能,欲睡不能,何等的痛苦。我最讨厌的是她那双高达8厘米的高跟鞋,每次语文课铃声一响,随后你会准时听到咔哒咔哒的带有有节奏强弱的声音,引来教室一阵轰动。另外我最喜欢上的就是作文课,倒不是对它感兴趣,是因为有很多自己可以利用的时间。每次作文课都是两节课连着上,第一节课开始语文老师就会在黑板上写下这次作文的题目,并要求下课后准时交给她,然后拿着一本作文辅导书念一些例文,因为辅导书里例文无不千篇一律,陈词滥调,虚编乱造,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接下来我就很快先把作文写了,剩余的时间可以自由安排,但她特意强调我们不能看课外书。谁听她的,偷偷看还怕她盯着,我运气好在同桌在每次在她从讲桌到下面巡逻的时候都会用右手拐我一下,所以我创下了书虫中从来没有被逮到甚至被怀疑的光荣记录(我们班看课外书一族都被叫做书虫)。
班主任有一个要求,我们每天都要写日记,然后交给他看,说是写日子可以提高我们语文综合素养和语文成绩,还对我们的思想有指导性的重要意义,他还例举了某某科学家某某名人就是养成好的日记习惯最后才成功的,我当时就纳闷了,我猜如果人家当年不写日记估计人家就不会成功了,还有我觉得只有阅读大量的课外读物才容易成功。我当时就在心里提议他应该在课表上安排时间给我们阅读,现在的学生,一个个只会读教科书,像白痴似的,再说了,日记是自己写给自己看的,怎么轮得到他看呢。我当时就在私底下笔伐他,在第一篇日记中我就写明了我的观点,在那之后的一节课上,他把我叫到办公室,说是我的头发很长了该剪了,作为一个学生要注意形象。我以为大难临头,还好幸免,以头发长为由教育我,我猜如果我当时头发不长,他就没有把柄,倘若憋了一肚子的怒气终不得排解,他估计连吃了我的心都有,我最后忧心忡忡的回到座位上嘘了一口气。第二周他一进教室就宣布,把日记改为周记,一个周交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我在下面早就心花怒放起来,做到能让这个老师妥协那么一丁点,那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啊。
我的头发一直留的很长,之前学校并没有重视这个问题,所以暂且得意了一段时间,在周记中也可谓深谈大论了一番,表明了我的看法。我就以“让它长还是让它长”作为周记的题目写了好长一篇,内容大概是从开始怀疑“chang”和“zhang”开始,前面的“长”指头发生长的“长”,后面的“长”指长大成熟的“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可以不受自己的控制,发型犹如一个人的衣服,要量身定做,这是成长过程中的选择,也是我们渐渐懂得怎样珍惜自己生命里的每一部分难得的过程,不能被扼杀......”总之,从来不喜欢写议论文的我都佩服我自己是如何做到的,随后,从来不批改周记的他用红色的笔迹把那页空白写的满满的,在周记的后面有这样的批注,首先赞不绝口,直夸我奇才,有点拍马屁之嫌,然后给你重重的一笔,说这是一个叛逆青年早期的征兆。我就不以为然的开始思索起来,看得同桌在半边干愣,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不学无术,暗于大理”,前人说的对,没学识,因而不明关乎大局的道理。大局是我的成绩在一个学期后从前五名一直落到中等,这对于成绩一直处于优越地位的我来说是一件难以容忍的事。我想,这会让你在老师面前抬不起头,因为你是一个成绩很好的学生,成绩下滑成这样只能说明你没有努力,这是一件极度不能够让那些老师理解的事情。这件事成了我当时的一个阴影,我不敢向家里汇报,只是再也不敢像原来那样放肆的无忧无虑的看书了。
初三这一学期成了我的又一转折,书看的多了也难免会自傲,虽然我知道胸襟不广的读书人都会走向傲而无才学而不精的极端,幸好我不是懦弱也不属于善表现不守气节的那类。长时间酿成的读书习惯已经不能使处于我安稳的姿态,我就把大量的时间用来复习功课然后利用闲暇的周末写作,其实书写比阅读节省时间,阅读一本书就像正在观看一部自己最喜欢的电影一样看,不愿意停下来,只有一直到最后才肯释手,然后觉得失望,还有心里渐渐浮上来的混乱感。这些想法给我的启示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想过要看一本类似于围城那样优秀经典的读物。在潜意识里细细想来,那个时期的自己还是有时间观念的。
炎热的六月成了传说中最紧张的岁月,看着全班人都在为中考拼命的努力着,我也泰然静下心来做最后一搏,好在最后的结果还不至于令自己太失望,但我始终清醒这是怎么一回事。
离校那一天,恰好在宿舍楼前的树荫下遇到班主任,我们边走边聊着走出校园,然后我们会心一笑的说了再见。这一路给我的印象很深,但是无论多久之后的某一天,我都会怀念不复存在的这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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