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在乡村长大,绿水青山,成群牛羊,低矮平房,泥泞道路,蓝天白云,装满了我小小稚嫩的世界。
而城,曾经只活在我的想象中,如海繁华,阡陌交通,拔地高楼,商铺林立,汹涌人潮……感觉足够陌生,足够宽阔,足够神秘,却又无限的心驰神往。
惺惺期待中,终于梦想成真,与城有染。而这梦继续得黯淡还是华美,终究无法把它准确地描绘。
迈进城市的心脏,空荡的街景,稀薄的空气,陌生的街道,感觉自己若初生时的懵懂茫然,好奇加忐忑,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这城,不大,却依然感觉象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时常立于城市的街口不知该向左还是向右,无论我怎样倾心奔走于它的每一条大街小巷,也总与它存着距离。
城,愈发象模象样。而心,愈感迷茫,跟不上这突变的节奏,不知该何处安放。
斑斓的念想,被时光的洪流点滴淹没。心的明媚,被无处不在的真实逼得节节败退。
晨曦顾盼,落霞问天,在单薄的心中树起一座最小的城,编织着一方独一无二的景。
【初时城 流光落】
面对花花世界,初来乍到的我,小小的人儿,小小的心脏,住满了天真无邪。
那时的我,绝不懂城的意义。可后来,我愿意把那时净若初水的心脏叫做城,一方未被开垦的处女地,期待着未知的未来将其精彩地规划与染色。
干干净净的城,透若琉璃,可以清清楚楚地将外面的世界尽收眼底,遍地的新奇。好奇的眼,盛满了笑意盈盈,欣然地靠近,一点点将风景收拢,美丽层层叠叠,在心中荡起幸福的旖旎。
宣纸般空旷洁净的城,写满纯真的期待,散落着无邪的笑容。在这里,我可以,没规没矩地任性,天马行空地想象,手持七彩的画笔信笔涂鸦,将生活画成我想要的模样,怎么看怎么美,怎么看怎么快乐。
初时的城,住满了暖暖的亲情。
犹记得,呀呀学语之时,那份迫不急待想把爸爸妈妈的称呼叫得完整圆润的心情,太想看到他们激动与欢喜的表情,然后等他们把我高高举过头顶高兴地转圈。也许,这就是亲情的魔力,最初的温暖、感动与依赖,全因此而生。
若可,那座城门我永远不愿打开,可以静静地遥看外面的世界,却不会有丝毫的风尘打扰城内纯粹的风景。这景,历久韵味尤长,不会溜走,不会褪色,不会老去,永远都是最初的模样。
这城,没有热闹喧嚣,寂寞风景安静陈列;没有繁华灿烂,一方素白简简单单;没有车水马龙,唯我一人悠然行走;没有宽广地域,到哪都能原路返回。
那时的城,安静,安然,安好,还有最让人迷恋的安全。不用猜忌,无需攀比,没有争斗,只想好好地做自己,天真地想要质本洁来还洁去。
小小的心,没有痴心妄想的负担,没有山高水远的追逐,没有滚滚红尘的纠缠,没有出人头地的愿望。只需,亲情的呵护与疼爱,友情的陪伴,一颗糖,一件新衣,一句表扬,便是幸福的天堂。
初时的城,天然洁净的质地,纯白清新的色彩,人生可以想象无数种美妙,未来可以描绘无限的可能。
只是,一切惋若悄然划过的流光,眨眼,空空如也,影踪全无。
【旧时城 烟花祭】
曾经,也只是曾经。过去,也早已过去。它的名字,叫旧城。
如果,时光可以停留定格,人生可以自由选择,也许谁都会拒绝长大,永远希望用天真的眼凝望尘世的简单快乐,装下所有天然的美好。
只是,时光不会等你,也不会带你走,只会以它特有的方式逼着你成长、面对、抉择、接受,甚至是别无选择的屈服、妥协,或是认命。
很多时候,不是我们不努力,而是命中的劫注定难逃;不是我们不难过,而是没有人会替你收拾,除了自己。与其让别人指指点点成为他人口中的笑料,何不在身临悬崖绝壁之时勇敢地纵身一跃,等在前方的是天堂还是地狱,终究也是属于自己的归处。
不想长大,终会长大。迫不得已,告别无忧的天真,蓄满彷徨的泪水,怀揣无限的希望,背起简单的行囊,踏上人生崭新的征程。
求学,工作,交际,情感,家庭,一门门学科新奇问世,一次次考验接踵而来,除了迎难而上,你别无选择。无奈的拼搏与跋涉,冷漠,不公,欺骗,背叛,都一一领略。终于懂得,人生没有想象中好走,未来没有期待中美丽。
浮躁的世界,混沌的大染缸,再无法固守初时之城。只能,违心地打开城门,任漫天的尘埃横扫,任披靡的风雪掩埋。曾经,面目全非。过去,无迹可寻。
这座城,终究是要变的,无论质地或是容量。时光的游走里,生活的欢喜悲忧日益叠加填充,人生日渐丰满的感悟与阅历将清朗的纯白抹上忧郁的深蓝,曾经的肤浅被划上清晰的深刻。
用纤柔的指尖,想要将幕幕残忍的真实轻易地翻过。奈何,指尖的力度,透不过岁月的尘霜,抚不清情感的叠角,无力还原最初的澄澈。
白云在天空自在飘浮,飞鸟从头顶悠然掠过,感受风儿来自四面八方的抚慰,聆听花儿梦呓般的痴语,手捧落叶在掌心流淌的惆怅……这一刻,是真的把心放下。
不是所有的天地万物,你都可以靠近和拥有,它们都有各自专属的天空;不是每一颗心,你都可以懂得和俘获,各自有各自的伤城。所以,何苦怀念?所以,何苦为难?
换了容颜,转了时空。当岁月将一切改写成你认不出的模样,当时光将曾经光洁如水的心灵磨砺得老茧丛生,失望之余是否也该庆幸,那座城正在不断汇聚着坚不可摧的力量,现实的强逼正在让你一天天强大。原来,人生的转角,俯拾即是。
旧时风景,旧时人,只适合深藏,藏到别人触不到亦望不见的地方,占有一方小小的角落,期待着旧梦重圆,虽然早已是隔世的冰凉。
曾经相遇的缘分,遭遇不稳的誓言,转过身,流过泪,从此关上门,沦为不敢再提的故事,却是城中不可缺少的部分。于是,傻傻地,不愿忘记,只能选择铭记。
时光,将一切席卷,又让一切重来。岁月,将纯白染成深重,空旷填成凌乱。
再回首,旧时的城,堆放着烟花景,夺人的璀璨,只在心中,眼中,已是迷雾缭绕。
【今时城 飞花漫】
我生活的城市,已是脱胎换骨的改变。而心中住着的那座城,早已也无风雨也无晴。
记得刚踏入这座城,充满了新奇,也怀揣着忐忑。那时的城,一两条简单的主马路,陈旧的城市建设,落后的交通,稀寥的人群,昏黄的街灯,漫天的尘埃,哪里有城市的模样。
没料想,对这城,一守便是无期,或许因为期待,或许因为习惯,又或许牵扯着无奈。于是,将自己点滴融入它的五脏六腑,感受它跳动的脉搏,虔诚地见证着它的蜕变。
眼看着,这城一天天变化。狭小变得宽阔,简陋变得繁华,稀寥变得沸腾,迷蒙变得清亮。马路宽了,楼层高了,商场多了,绿化美了,只是,心茫然。
也许,这才是城的真正意义,繁华,漂亮,拥挤,热闹,若机器般风风火火地快速运转,能量无限。
城,是越来越大。可心中的那座城,总觉格格不入无所适从,变得灰涩和苍茫。自己,犹如万千浮尘中的一颗微粒,随风飞扬,不知下一站会飘落哪里,起程或停驻都由不得自己,逼着自己随遇而安。
花在风中凋,人在尘中老。疲惫的双眸,苍老的心,早失了那份无邪的快乐,这被现实逼得不得不成长的成长,让失守的城门涂上锈迹斑斑,过去再无法拾起,未来永远不明。
灿烂天空下,拼命睁大眼,没心没肺地笑,温柔地寒暄,装作无忧。抬头望天,将目光投向再也望不到的远,明明晴朗的天,在心里笼上迷雾千重。
怎样也想不透,人生为何会走了样?怎样也不愿相信,幸福会是天涯海角的远?
小小的城,尘埃遍地,思绪翻腾,杂揉成一个又一个的结,越想轻解,缠得越紧。并非想将过去推卸得一干二净彻底清零,只是,弱弱地祈祷,时间能否带走一些些一点点悲伤的记忆,让我有得以喘息的机会,让幸福有赖以停驻的时空?
固守的城池,似乎从不曾明朗。透过五指之间照进来的光,仍残留昨日荼蘼的香影,映衬今日形单影只的荒凉,再次让自己跌入回忆的坟茔。
破茧成蝶,已是梦中的遥远。长相厮守,只是镜花水月的传奇。
人生,是一张不可逆转的单程票。于是,拼命将这一程走得尽善尽美,即使跋涉,也不愿太过狼狈。一路,收集点点滴滴的欢笑与感动,过虑那些繁星点点的忧伤。只想,轻松的起程,踏出欢乐的节拍,圆今世完美的谢幕。
城中的风景,有的一闪而过再不复见,有的长久停留不愿离开。只是,任何的风景,掺入了光阴的味道,再不是最初的模样,或深了浅了,或远了近了,怎样都不对。也许,幸福需要装聋作哑来成全,快乐需要自欺欺人才获得。
这城,早已关得密不透风。唯有文字,可以在这过分地嚣张和闹腾,那是自己心甘情愿的膜拜与蛊惑。也唯有文字,才是这座卑微的城池里最真实的暖,收悉炎凉尘世中那些陌生的感动与真情,遮盖着那些一览无余的沧桑和无处言说的凄凉。
这城,住着某些人,一些也许应该忘却却偏又牢牢记住的故人;装着一些事,一些也许不该记住却偏又抹不去的往事。多年以后,学会了不笑不泪沉默不语,只是时常会对着浅月繁星悠然长叹,遥送着祝福:你们若安好,我的凄凄芳城便是永远的晴天。
无限扩张的天地里,日益紧缩沦陷的城池,飞花漫天的祭奠,才是最完美的收官。
【未来城 霞满天】
未来,无限可能。我,无尽想象。
未来之城,无需华丽,无需宽广,但一定要种上满满的快乐,盛放在每一个角落,温柔地流溢。
那城,一定是我希望的模样,种上满馥馨香,片片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果断将悲伤驱逐,只容得下那些明目张胆肆意炫耀的幸福。
想象着,那城里,住着一个可以让我温暖依赖无限信任的人,我愿意让他做主宰我的王,毫无顾忌没有负担地接受温柔的宠溺。我愿意闭上眼把手交给他跟他去到任何一个地方,也不会担心跌倒迷路。
向往那天空之城,一览无余的空旷。无论怎样变幻,晴空万里或是阴云密布,大雨滂沱或是小雨飘然,总是我看得懂的风景,且永不永不说再见,不用猜测,也不用害怕失去。
立红尘之外,登顶天空之城,看素年锦时的荣光,赏漫天飞花的烂漫,听四季交替的风情,感缘聚缘散的惆怅,等前世来生的约定,静待清歌一曲。心,专属云天之外的翘首,与尘世无关。
若有一天,我老了,载不动思念,放不下曾经。但愿,未来之城能盛放一生的所有。待那时,再多的拥有,都可以轻若云烟,再多的失去,已无关痛痒。
岁月兜兜转转,心事来来回回。若可,我的未来,左手微凉,右手画心,想要圈住幸福的模样。因为,十指连心,相信指尖的渴望,能如愿抵达心灵的归途。
鸟儿,在它的天空之城自由飞翔;鱼儿,在它的海底之城欢乐畅游,花儿,在它的季节之城妖娆盛开;而我的未来之城,会是怎样一翻模样?
其实,只需要倾情注爱,有一片碧海蓝天,有一个坚定而温暖的声音,可以任我做着哪怕不着边际的梦,在自己的圈地听自己最真实的声音,画自己最美的幸福,便是我欢天喜地的情有独钟。
我是一座最小的城,没有花团锦簇,并非坚不可摧。
未来,我只愿,彩霞满天,海鸥成舞,鱼翔浅底,极尽柔软和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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