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迅猛发展,故乡的无法回探,让我对记忆中的麦田越来越模糊。突然间感觉自己忘了本,老父亲从小告诫过我“娃儿啊,无论到什么地方都不能忘了本”,我进城生活了三十余年,渐忘了山野间那一片麦田的样子,忘了田地里播种、出苗、抽穗、麦黄乃至收割的过程。我感觉我真的忘了本,心中确有了一丝的惶恐。
那一片麦田总在我心中随风似浪地回荡,尤其在成熟的季节,如今,它只在我的梦里,在斜躺沙发上呆望着天花板的回忆中。
我的童年生活绝大部分在麦田里。开春,老父亲首先用铁锹把一堆堆冬天从自家猪圈驮到地里的猪粪堆撒扬开,而后把麦种兜捆绑在身上,天女散花般地把种子撒在地里。这撒种子是个技术活,特别要求要匀称,我父亲撒种是一把好手,所以村里每家麦地种子大部是我父亲下的,那时候父亲常带我到地里,我站在田埂上看这一幕,我从小的梦想就是等我长大了要成为父亲一样的撒种者,在这一片农田里洒下我的骄傲、我的希望和我的收获。撒完种后父亲驾着自家的那一对青驴开始翻地,把一年的期望默默地埋在了脚下的黄土里。其实这个时候我也背草牵驴地没闲着,所以那一片农田里也有我的守望。
春后的麦苗在父亲拉着我的小手在每天田埂转悠中露出了新芽,一簇簇、一片片到整个田地都绿了。绿的滴水,绿的想让我拔一株栽在我的小花盆里放在我睡得炕边。那时候我的梦里总是一片绿,在麦苗拥簇的地里我撒欢。
初夏的日子里,母亲和庄子上的奶奶、姨姨们拿上小铲子,或蹲或坐在绿苗地里开始除草,一行行地把土松开,之后,夏雨随来,那些麦苗们开始疯长,转眼间长得和我那时候的身高差不了多少,父亲也常拉着我的手行走在田埂上,脸上露出少见的笑容,那时候我不太明白这笑容中含着多少深意,但明白这是他看见一地劲长麦苗的心甜。
夏至一过,一地的麦子便由绿渐黄,变了颜色,到了收割的日子,老父亲把家里挂在屋梁上的镰刀磨了好几遍,每天也拉着我在田埂转上好几遍。等一地金黄照耀,开镰的日子也到了,父亲戴上草帽,灌一壶开水,拿上干粮,领着我下地了。夏日的太阳向农田里喷洒着火热,老父亲便用麦捆给我搭了一个凉棚,我钻在里面,听着秋来的鸟鸣,幸福地进入了梦想。
我慢慢长大,上学了,小学、初中、高中到大学的日子,也是我离麦田越来越远的日子。毕业了,我工作的城市也越来越大,那些曾有的城市边缘农田也成了永久的回忆,老家早已整村搬迁到城里,已是回不去的故乡,那一片麦田也在我的记忆中渐行渐远。
周末,和爱人驱车到五十里开外的农村,看到夏末尚未收割的那一片麦田,随风荡漾,显得格外亲切,那一股清香,那一片美景,让我难以挪开步子,城市公园的那些花花草草总勾不起我的爱心,但这一片农田,我想一直望着,守望着等我的父亲来收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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