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重的作业堆满了书桌,疲惫的身躯缓慢地挪动着,溢洒出的咖啡浸湿了纸页的一角,令人眩晕的台灯下,升腾的一缕热气模糊了镜片,恍惚间,精神放空,又回到了那片难以忘怀的热土——潮汕普宁。
再回到普宁的平湖街道,又看见满街红砖红瓦堆砌的小楼在蒙蒙的雾气中晕开了颜色。
一声一韵,仍闻故里的乡音。
每天的生活都是新鲜的,但嘈杂的菜市场却总有几个熟悉的身影。穿着背心拖鞋的阿公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路边的行人说着话:今日的股价涨了些,天气凉了些,菜价比以往高了些,猪肉较之前肥了些,前几日请人卜的卦象奇了些,今日出门走路觉得轻巧了些,一天天过去,自己的岁数总还是又多了些……吵吵嚷嚷,散散漫漫,我牵着家人的手,一路走过,停停看看。经常散步的湖边能望见停在枝头的鸟雀,那清脆的鸟鸣,也是别处不曾有的乡音。缓缓升腾的人间烟火气息,是这片热土上日夜不休的呼唤。
一屋一瓦,可及幼时的温存。
推开老家那栋楼的大门,一直走上去,楼道里还亮着几盏喊不开却不经意间亮起的灯,五楼至六楼那松动的栏杆像是爷爷满口晃动的牙齿,嘴里还在悠悠地诉说着曾经的故事。水滴从空调外机滑落滴在生锈的下水道板上,发出脆响——那样的熟悉,那样的温暖,一切都宛如童年的模样。父亲悠悠地泡起一壶冒着白气的茶,母亲在厨房里揭开蒸着叉烧的笼屉。孩童的脸上露出纯真的笑容——与家人在一起,在这腾腾的热气之上,品味一天又一天的生活,悠闲而温和。《蔚蓝档案》中说:“与你在一起的日常,便是奇迹。”在这片热土之上,每个小小的红色屋顶下,都有一个个温暖的奇迹。
郁色盈盈,树荫还闪着希冀。
轻盈的孩童坐在地上,撕着纸片,光着身子,看着窗外树叶的影子,眸子里闪烁的,是和那叶片间一样跳动着的光。透过窗子,日光抚摸着他的背。在他的背后,我看不见繁重的学业压力、看不见人际交往的烦恼,看不见无意义的形象包袱、看不见父母老师的灼灼期待。我只看见,小小的光点跃入孩子空旷的脑海中,又落入孩子的手中,于是纸片逐渐变成了一只轻盈的纸飞机,乘着这片夏日的地面翻腾起的热浪,飞向更加遥远的梦想。
轻轻擦去镜片上的雾气,我从梦中的热土中走了出来。
无法回到那时——指针还在嘎吱嘎吱地前行,而我也只能坚定地在这他乡的路上走下去。或许从出生起,人就走在了离家的路上,从一个他乡,奔赴下一个他乡,从一个远方,走向下一个远方。如今已经离开普宁多年,但那片热土却仍常常在夜色阑珊,听风吹雨之时,款款入梦而来。回不去的是故乡,永驻心间的是热土。带着心间的热土,我将继续行走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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