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觉得这是因为他们都害怕让对方看到自己失态。此时,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爱上了她。他之所以不能完全确定,是因为他在之前的数次恋爱中都以为自己爱上了某个女子,但最终发现自己并没有爱上,这感觉糟透了,只会令他沮丧。即使对于鹿婧,虽然他至今都认为鹿婧是难得的知音,也有一段时间他以为自己已经爱上了她,但等到最初的热情退却,他依然发现自己并没有真正爱上她——他还是那个在情感上屡次判断错误的自己。
现在面对苗星如,他反复告诉自己要冷静,而且他也不清楚对方是怎么想的,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另外,他与鹿婧的那种友谊之上、恋爱未满的状态也使他在面对星如时变得异常保守,甚至承受着一些心理压力。虽然他与鹿婧曾经有言在先,若是其中一人爱上其他人,一定要诚实告知对方,但他总觉得自己爱上其他女子是对鹿婧的背叛,或者至少是一种情感上的背离。
在学期就要结束时,文学院安排老师们两个一组,去省内不同的古迹进行采风,主要是为下学期组织学生集体采风做好前期的铺垫工作。这活动是学院的传统项目,他们教的是创意写作和文学史,所以每年都会确定专题,组织学生们进行采风和写作,然后从中选择优秀作品结集出版。今年的专题是省内的古镇和古堡,结集出版的丛书是学院的教学实绩,也是他们所在大学闻名于同类院校的特色教育成果。
学院领导早已知道司南与苗星如是老同学,两人定会配合默契,于是把他们分在一组,采风地是并州南部的一座古堡。
司南和苗星如约来到了古堡。他们找到提前联系好的景区负责人,参观了这座古堡。这座古堡始建于北宋,其建筑是遵循中国传统星相和堪舆理念建造,地上阴阳五行,地下六壬奇门。堡内保存着一些明清年间的庙宇、宗祠和宅院,地下则布满着立体三层的古地道,颇具有古代军事设防意义。两人在参观时就与负责人把下学期带领学生采风的相关事宜商谈完毕,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但司南发现今天的苗星如却与以往有很大不同。
平时的她,性格直爽,活泼快乐,但今天的她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司南注意到她在参观时虽然不时对那些古朴而精美的建筑发出赞叹,但很快就会陷入一种沉静的状态,露出忧郁的神色。在大部分时间里她都沉默不语,司南感到她仿佛憋着一肚子的话想说——想在某个时刻倾泻而出。
古堡规模不大,上午他们就参观完了,两人觉得既然来了,就多玩一会儿,于是在午饭后又在古堡里闲逛起来。他们走到一个清代宅院的私家花园时,两人都累了,便向湖边的一个石凳走去。今天不是假期,这里只有他们两人,非常安静。冬日的阳光洒在结着一层薄冰的湖面上。
司南用纸巾擦石凳时发现苗星如一只鞋的鞋带松开了。
“星如,你的鞋带松了,”他说着就弯下了腰,“我来给你系。”
他感到星如的呼吸变得急迫起来。系完后,司南与她坐在石凳上,望向湖面。“这座古堡挺有看头啊!下学期以这个专题进行非虚构写作,可挖掘的地方真不少,比如古建啦,宗族文化遗存啦,古代民间军事设施啦……”他掏出水杯,喝了一口水。“现在是冬天,要是春天来,这花园会非常漂亮。”
“是的,明年春天来,一定漂亮极了。”星如说完就不作声了。
一阵沉默。
“星如,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司南诚恳地看着她,继续说,“或者是不是我做的哪件事令你不高兴了?”
苗星如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给自己鼓气,或者压抑着自己的某种就要爆发的情绪。她抬起头,坚定地看着司南。
司南也看着她,似乎在鼓励她说出来,说出心中的一切。
可她哭了,默默地流下眼泪。
“你怎么哭了?星如,有什么难过的事和我说啊,我帮你解决,星如。”司南最看不得女人哭了,一下就慌了神,忙拿出纸巾递给她。
她叹了一口气,擦了擦眼泪,“虽然我们分开十七八年了,但这次又见到你,还做了同事,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司南望着星如,十分认真地说道。
“什么十七八年!”她打断司南的话,急切地说,“到今年八月三十日我们重逢那天,是整整的六千四百二十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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