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你怎么了?”我忽然觉得一阵疑惑不安,急切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它,跑掉了!”
“啊!那真糟。”我感到一阵恐惧。大雪之后,天气愈来愈冷。刚刚下车到家门口这一小段路,还不到一百米,西北风就差点把我耳朵冻掉。这阵子有很多牲畜因在荒野中走失,冻死在雪地里。所以,一听到“跑掉了”这三个字,我的脑中立马浮现出羊驼在山谷迷路、冻僵在雪地里的场景,好像就在我眼前,栩栩如生。毕竟在零下二三十摄氏度的寒冷天气中,滴水成冰,一望无际的山谷会迅速侵占它微小的温热之躯,然后将其彻底击溃。
奈夫见我大惊失色,把身子在椅子里抬高了一点儿,指着羊驼:“我好心去库房给它拿苹果,巴结它,想让它高兴起来。谁知道它发哪门子神经,门一开,它就从门里冲出去,还把我撞倒在地上,四脚朝天!”说到这里,他还在椅子里,举起他那发抖的手脚,做了个四脚朝天的动作。“妈,你看,当时我就是这个样子。躺在那儿的时候,我还想呢,今天算是完蛋了,要被这个鬼玩意儿踩死了!不过,它居然还看在平日里的兄弟情分上,饶了我一条小命!但是它却一刻没停,冲到大门外去了!”
“院子大门没关?”
“天晓得你为什么不关。”说到这里,奈夫更加气急败坏地发起牢骚:“你整天想着给别人讲课!讲课!有没有照顾到我的心情啊!你走的时候,就连大门也不关?你有没有想到,给我惹了多大麻烦?”这时,他已经坐起身来,用纸巾擦去流下的鼻涕。看来,他已经把羊驼跑掉的账算到我头上了。不过,我想起来了。中午见司机在路边等我,我只顾着和他打招呼了,随手带上门,而没有扣住门环。这事是我的错,我得承认。“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忘记关门。”
我的道歉,并没有抚平他的愤怒,不过他确实感冒了,因此没法集中气力继续暴跳如雷。“妈,听我说,这时候,倒霉的事情还没有真正开始呢。”
我频频点头,想着他需要发泄出来,不能闷在心里头。而我是他最亲近的人,当然要做他倾诉的对象。
“起先,我还想着,不太要紧。我想,它出去以后,一定走得很慢。”奈夫已经提不高说话的声音了,“所以我并没有穿外套,我想着跑出去把它拽回来不就完事了嘛。”
听到这儿,我一下明白了他感冒的原因。他小时候得过支气管炎,一旦受凉,喉咙立即就会发炎、发热。
“但是,”说到这里,他突然由椅子上站了起来,瞪着眼睛望向羊驼,转而又望着我,“就是你没关门!为什么不关门,让我跑了一下午!”他先是扯着喉咙,哇哇哇地叫着,又把身子坐回到椅子里,然后说话声变成了叽叽咕咕的声调,“喔,不,不,也不是你的原因,我把那个鬼玩意儿惹的祸都赖到你身上也不应该!”
“没事,没事,那个,它出去之后发生了什么?”我更加好奇。
“我跟着它跑出去之后,看到它正走在门外的巷子里。这时候,让我没想到的是,邻居家牧羊犬见到它兴奋得突然蹿出来。你知道,人家是找它玩呢,可它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瞪着眼睛,惊慌失措。一边嘶嘶叫着,一边像个没头的苍蝇似的四处跑着、乱撞。我把大门推开,想着它跑过来的时候,我就把它推进去,再立即把门关上。”
听到这里,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我的天呐!进来了没有啊?”我可是知道羊驼,你越是想让它做什么,它就偏不配合你。
奈夫瘫倒在椅子里,叹息着:“哪有那么简单?你又不是不知道它是个多么麻烦的鬼玩意儿!”
“接着,又发生了什么?”我迷惑不解地问。
“接着,世界末日来了!”奈夫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方,颤抖的手举起纸巾,又擦了一把鼻涕。他撑起脖子,吞咽了一下,以痛苦的涩涩的声音缓缓地说道:“它跑去大街上啦,还跟在路过的马拉雪橇后面,和人家玩起了赛跑。我的老天呐!”
“啊,然后呢?”
“然后,雪橇上坐着的女孩全都站起来,欢呼起来。”
“然后呢?”
“然后,它看到那么多女孩给它助威,就越发来劲了,跟在雪橇后面一个劲儿地狂奔。天呐,你都不知道,它跑得可真带劲,我看到它四个蹄子都欢快地翻飞起来了。”说着,他又咬牙重复道:“四蹄翻飞——想想吧,那场面,你就知道它跑得有多带劲了!”说完,他又擦了一把鼻涕,继续说道:“起先,那些女孩还觉得有趣得很呢。她们拍着手,笑着鼓掌。后来……后来她们突然发现羊驼后面像个疯子一样的我。关键是,我就穿着这套睡衣,在冰天雪地里狂奔。我想你一定没见过在零下二三十摄氏度的雪地里,穿着睡衣狂奔的人吧?”他一面说着,还一面用食指和拇指把身上薄薄的睡衣提起来,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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