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屁股还隐隐作痛。

　　我想和他打招呼，就爬上岸。

　　渔翁鬼鬼祟祟地向我瞅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望着天。

　　我知道他看到我了。我高兴地凑到他的跟前，我想要向他表达我对他的敬意，却发现，他的手里有一把柳条。

　　我心想：他想干什么?

　　我忽然想起，那天我被蛇咬，他就是这样从我的头上飞过去，将那条毒蛇擒住。难道，他要擒我吗?

　　我从水面上滑过，把水面划出一条逐渐放开的伞。尤其我提醒自己，不能靠他太近，不能上到陆地。只要一到陆地，就是人的天地。

　　我暗忖：我不是人啦?啥时不是人啦?

　　我说：你好，老人家。

　　渔翁突然飞过来，像一片大黑云盖下来。

　　我躲过他的攻击，钻进他的网中。虽然我落入网里，看似被他网住了，却是利用网的防护，躲过了他对我的攻击。在他一怔时，我从水中飞起，将我的芯子，伸进他的口腔。我只想和他开个玩笑，却被他一口咬中额头。

　　我的毒囊被他咬破了。

　　这不能怪我。

　　我还记得他的好。

　　他对我很好。

　　他是自作自受。

　　4

　　他直直地后倒，跌进江中。

　　整个岛一震。

　　5

　　一片江水，宁静。

　　我觉得我做了一件最不道德的事儿。虽然没有人看到我，也没有人记得一个孤老头子，在一个岛上，突然死了……

　　要知道，他可是我的恩人呐!

　　好在，风也平静，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树林也肃穆。

　　骤然，水面一片沸腾!风也卷起，激荡着江面。雷声从天边滚滚而来。

　　6

　　倏地，水面直立起来，带起一大片瀑布，水花四溅。

　　但见，渔翁从水中直立起来，就像录像回放。

　　我看清那些瀑布，竟然不是瀑布，而是几条彩带。再细看，竟然是几条蛇，摇曳着身躯……

　　7

　　救他的，的确是九条蛇。

　　第五章

　　1

　　我们坐在一起，庆祝我们的胜利。

　　我们的胜利，不是因为救了渔翁，而是我们的重逢。我不用解释，大家就主动自我介绍，讲述离别后各自流离失所的惨状。用简单的话说，就是再生。

　　我说：已经可以肯定地说，是渔翁将我们的祖宗杀死，造就了我们。

　　几条蛇都点头。

　　第一条蛇(按自我介绍的顺序)：我冬眠到现在。

　　第二条蛇：……

　　渔翁似乎听得认真，也很起劲儿，像是一个盛大的派对。渔翁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报纸，读给大家听。

　　他说：我根据人被蛇生吞后的情景，制作了一套防蛇服，可使他被蛇生吞时不受到伤害。我穿着这身防蛇服，曾经去非洲森林，故意被亚马逊大水蟒活吞。这种蛇最长可达三十英尺(约九米)长。

　　所有的蛇都发出惊呼，然后垂头丧气，似乎自叹不如。

　　渔翁接着说：我在表演过程中，曾经遭到动物保护者的反对。然而我是试图要变成蛇，成为蛇的一种。而不是通过这种行为，故意伤害蛇类。他说：如果你们了解我，就知道我是绝对不会伤害动物的，因为我自己也是个动物爱好者和保护者。我们都知道，人吃蛇的情形，那么我觉得有必要，让人们了解人被蛇吞食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蛇们欢呼雀跃。

　　渔翁继续说：水蟒通常吃野猪、鹿、水豚和凯门鳄。而蟒类会在进食前，先将猎物缠绕，并将其挤压致死后才开始吞食。虽然有很多未经证实的蛇吃人的报道，但一个成年男人要被蛇生吞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渔翁收起报纸，眼里流露出戏谑的成分。我看得出来，因为他这些消息，足以打压去蛇们的自傲不凡。

　　我不喜欢蛇们，因为他们都变成了水蛇。

　　我也讲述厨房的经历，把他们乐翻了，说我瞎说。我一再信誓旦旦地保证所言的真实性，他们更加不信，仿佛他们被骗怕了。

　　我说：好吧，我只好缄默。走着瞧吧。

　　我离开他们，因为他们要庆祝。不知道有什么好庆祝的。

　　2

　　在这个岛上，还真不能没有渔翁。因为自从他的出现，他的渔网在岸边就呆呆地漂浮着，像蜘蛛网，上面布满苔泥。他的几根鱼竿摇晃着，陆续被风吹进了江里，无影无踪，只有压桩木或石头还在。一边的食物残渣成了苍蝇的乐园。他的皮划子就停在湾里，随着江浪摇摆着，像条死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