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鄂东的乡下,能把初中读完的孩子并不多。多数只读了小学便辍学了。父母只要求孩子能认识几个字,算得了账。多数家庭因为穷或者希望孩子早点参加生产劳动,便不让子女再读下去了。
所以,等我考上中学的那一年,首先最头痛的,是要交足七块钱的学费。在当时的乡下,那是一笔极大的数字。我父母在生产队一年到头,两人满工出勤,年终算账,最多的时候也只能领到二十几块钱。为了学费,我母亲愁白了头。自我拿通知书后,她的眉头就从此没有舒展过。最后,在借了几家亲戚而不得的情况下,她还是求助于村里的会计,先提前预支了年底的部分工钱,才凑足了上学的学费。那时,生产队里一个工分才一角钱,我父亲一般忙一整天下来才挣十个工分,也仅一块钱。所以,他看我的目光便有些像无形的刀子。但最终在我母亲的坚持下,他还是同意了。母亲一生是个特别爱面子的人,她为此还专门给我买了一双新球鞋。那是我第一次拥有像样的一双新鞋,我把它当宝贝似的藏起来。遇到天气下雨,我宁可赤脚走路,也舍不得把鞋打湿了。母亲还去店里买了大布,请乡下的裁缝师傅给我做了一件衣服,是件上衣,而且仅做了件上衣,为了让我去学校显得体面一点。母亲对父亲说:“我们再穷,也不能让伢在外受屈呀。”母亲说这话时,父亲一直沉默。我姐姐在一边装作没事,但我知道,她心里还是非常失落。
我带着提前预支来的七块钱去中学报到时,就穿着那双新球鞋和那件新上衣。按说,越是缺什么就会越是掩饰什么,但无论怎样也掩饰不住我的窘态,因为裤子还是旧的,而且打着补丁。尽管母亲把它洗得干干净净,可到学校与同学一比,还是有不少差距。许多同学几乎全是新衣,让我瞬时矮了下去。此后,自卑在老长的时间里蛰伏在我的思想中,直到后来我进城多年后才慢慢甩脱。我至今特别感谢我的母亲,从我幼年一直延续到青年的自卑里,母亲曾几度想洗却我心中的阴影。但自卑这东西,哪能是说洗掉就能洗掉的呢?后来我进了城市,至少用了近二十年的时间,才找到人生的自信,找到生活的本质与本来之所在,从而丢掉了那些难堪。
我们的初中设在镇上,离家有四五里地。说是镇,也就是位置与人口都比较集中一些,还靠近河流。河不大,上面有两座桥,所以学校叫两道桥中学。除了学校周边的几个村庄,多数的学生离家较远,有的甚至得走上十几里路,极不方便,便只有住校就读。我离得还算近的,只有四五里路,本来是可以不住校的,但那时我强烈地想逃脱父亲挑剔的眼光,以及经常不明所以飞来的巴掌,便从初一开始选择了住校。住校,从周一开始到周六结束,这意味着生活的独立。凡吃喝拉撒、衣食住行,都得靠自己。每到星期天下午或者星期一的早上,我们往往都是背着大米,拿着装满咸菜的罐子往学校里走。学校为了给我们做饭,要让每个人上交做饭所需的柴火。因此,我们常常要利用放假时间,到山上砍柴,等柴火晒干后再挑到学校里过秤,根据斤两发柴票。如果柴票用完了,做饭的大师傅会通知家里又要送柴火来。砍柴好说,我们大山里四处都可以砍到。但挑柴却是个苦力活,常常让我们为难。起初,我父亲还亲自给我送了几次,一百多斤的柴,走四五里到达学校时,常常是出一身大汗。在路上。父亲比过去温柔些,一边走一边说:“你要读,就好好读。像我这样不识字的,经常被人欺侮,好伤心啊。”我第一次听到坚强而又硬朗的父亲竟然也有伤心,便自己先伤心起来,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为他们争光。到了初二,我觉得自己也长大了,要自己挑了,便不再让父亲帮我送柴火了。可事实上,我只能挑几十斤重的柴火,走一路还得歇一路,到了学校往往是累得直不起腰。好在伙房的大师傅,与我父亲还沾上那么一点远房亲戚,从来不克扣斤两。偶尔,他还把我拉着,问一些别的话。到了初三那年,有几次他还把老师灶上吃剩的面条打一碗给我。又是许多年后,听父亲说,他与家人吵架,想不开,跑到我们的后山上喝了农药,还是我父亲路过发现了,赶紧把他背下来,才救了他一命。我不禁叹息,人生真的有因果。
和小学一样,刚上初中时我就当了班长,一直延续到初中毕业。我与姐姐的小学同学周——我后来叫他小舅——在一个班,他个子高大而英俊。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他后来喜欢上了我们班的一个女同学——当然也是我们大家都喜欢与暗恋的对象——而小舅总是要我去给她递条子,也就是他写的信。许多年后,小舅当兵到了新疆,并且因为表现优秀提了干,找到了安身立命之处——正是这个机缘,后来才有了我高中毕业后流浪了许多地方找不到北时,想起他曾给我写来的信。在信中,他说如果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去新疆找个工作——这才有了我后来从军的可能。经历了漫长的岁月洗礼,后来我军校毕业留校,并选调进京时,小舅已是南疆某部的一个正营职干部。非常可惜与心痛的是,在他快要提拔副团职干部的那年春节,却在库尔勒的一个雪夜里,不幸因公牺牲!这让所有的亲人,把眼泪流了一回又一回。后来,只要每次回故乡,我都会去他的坟前祭拜,遇到不能回去的时候,我便让父亲在马路边上烧一些纸钱,算是我在世俗生活中对他的敬意与心意。
到了初二那年的梅雨季节,天空几乎总是阴的。雨下得绵长而令人心烦。很有幸,我们此时遇到了人生最好的一个班主任,是位语文老师,大家亲切地叫他“老耿”,我后来还在一篇名为《班主任》的散文中专门写过他。这是一位有着传奇经历的老师,除了教学获奖无数,他是我所见到的唯一一位能把《新华字典》与《成语词典》倒背如流的人!更为让我们佩服的是,只要你随便说出一个汉字或者成语,他都能马上说它们在字典与词典的哪一页,有几种具体解释!我们不信,试过多次,果然如是。大家几乎崇拜得五体投地。耿老师常对我们讲,没有死记硬背,就没有源头活水!听他讲课,更是一种心灵的享受。他讲得生动,平易,引人入胜,常常延伸到课本之外的天文地理、军事政治、经济科学、书法音乐,雕塑艺术……几乎无所不包,使大家破天荒地听得相当认真,上课根本没有人打过瞌睡。他平素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经常在课外与我们交心谈心,为大家打开了心灵与世界之外的一扇又一扇门。作为班长,我有幸近水楼台,与他接触最多,学到的东西也最多。记得有一次考试,班里就我总分过了500分。他让我写一篇作文,题目就叫《跨过五百大关以后》,让我谈感想,在全班上演讲。我当时少年意气,情绪高昂,洋洋洒洒地放开了讲,好像看到了前途一片光明。虽然天天见面,他还与我们笔谈,写给我的谈心笔记,有几十封之多!我在外辗转南北西东30余年,几乎走遍了全国各地,什么都舍弃了,而那本谈心笔记却一直存留着,成为我人生路上与精神道上的宝贵财富。因为有了他的教学方法,我还在参加区里组织的语文竞赛中获得了第一名,并且在以后高中的读书生涯中,基本上再也没有认真上过语文课。
那次参加区里的竞赛,我作为代表,是他用自行车驮着送到县城的。我们住在县城第二中学边的招待所,为了省钱,两个人便同住在一个房间。那天晚上,我听他讲述自己的过往,比如为了成为公办老师,他长年累月地加班熬夜,几十年从不间断地奋斗,才终于有脱颖而出的机会。他也对我谈起他的家庭,以及对家庭的歉疚——为了支持他的工作,他爱人一个人在家里带孩子、种田,他却没有帮上忙等等——我听着听着便流泪了。我过去总觉得自己生活得非常辛苦艰难,其实谁的世界又是容易的呢?
竞赛那天一早,我便被操场上的声音惊醒了。我连忙起床,站在招待所二楼的阳台望下一看,我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二中上千名学生,在偌大的操场上集体出早操,整齐划一的步伐与整齐响亮的口号,让我感受到了乡间孩子与城里学生的巨大差别。那一刹,我忽然感到强烈的自卑。与此同时,心中也升起了强烈的理想:我一定要改变命运,融入城市!回来的路上,他问我考得怎样。我说一般。他说:“尽力就行了!一个人只要尽了努力,就问心无愧。”我有些忐忑,生怕辜负了他的期望。没想一个星期后,他从外面骑着车回来,进了校门老远就喊:“中了,中了!”我们刚好下课,大家都站在各自教室的门前,不知他说的什么中了。他骑到我们跟前,骄傲地说:“你们班长在全区竞赛中得了第一名了!”他的话音刚落,大家顿时欢呼起来。我听到后先是一怔,接着便泪流满面。那时,我觉得太需要一点什么东西来证明自己了。仿佛在学校灰色的天空下,看到了前途的一丝亮色。遗憾的是,后来奖状与奖品到达,放在我们校长那里,他一直没有发给我。一直到我初中毕业,我犹豫了好久,吞吞吐吐地找他索要,他才给了我,并对我说:“我之所以不发给你,就是怕你骄傲。”话虽这样说,但我在曾经好长一段时间里为他的做法感到失落,觉得他一定是忘了。
初二下学期,我的好友秦同学转校到另外一所特别有名的付桥中学就读去了——那是我们县里被公认的一所最好的重点初中。我在感到强烈失落的同时,又觉得人生有一个巨大的虚空。从那时起,我便知道,友谊原来是这样的一种东西,它让你对另外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时常产生牵肠挂肚的感觉。因为秦同学是一个品行很好的人,从未嫌弃我家的贫困,始终与我保持着纯洁的友谊。我们常来常往,还互相到对方的家庭去小住。他后来如愿考上了中专,上了师范学校,毕业后还曾帮助过我。可惜的是,他却因为肝癌去世,我为此很多年感到遗憾,特别是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他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我的,什么也就没说,就说自己可能不行了。我在异乡失声痛哭,让我姐代表我去看他。从他走后的那年开始,我便资助他的孩子,直到十二年后他的儿子高中毕业上了大学。每次回到故乡,我还会去看看他的父亲。偶尔,我会陪着他坐一会,大家都不敢回忆往事,好像往事是易碎的玻璃,甩在地上易碎的声音不知会伤着了谁。我与他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像父子一样对坐,哪怕不发一言。这是我与他的儿子——我的同学秦结下友谊的结果。这种纯洁纯真纯粹的友谊,从此影响了我的一生。这份友谊的传递,也是耿老师教给我们的。他常说:“朋友是上苍赐给你的兄弟,兄弟则是上苍赐给你的朋友,一定要珍惜。”
这一年,记忆最深的,是耿老师带我们班去了一次武汉。那是我第一次翻越大山,抵达这么巨大无比而繁华奢侈的城市,也是我第一次开始对城市的万千气象产生了征服欲。我们每个人从家里要了几块钱——多么艰难啊,还得四处借才能凑足,有的同学因为凑不齐只好放弃。耿老师给我们租了一辆敞篷车,并在车上摆了板凳,我们挤着坐在一起,便出发了。从学校到武汉有两百多里路,开头凉风习习,但不久太阳开始毒辣辣地直射下来,我们晒得汗流浃背,但同学们都兴致勃勃,兴奋莫名,一路唧唧喳喳的。到达武汉已是上午十点多钟了。我们去了黄鹤楼、中山公园、归元寺与东湖,我第一次被现实中的现代文明所震撼!我想象不到——虽然我们都生活在同一个星球上,但人与人居住的地方是如此的千差万别!去的那一天,我身上穿着母亲从村子里一位叔叔家借来的新上衣。衣服很新,但特别宽大,我穿上像是套在里面,半截身子被罩着,显得有些空空荡荡。母亲说:“去了大武汉,不能让城里人瞧不起。”其实,城里人未必会用正眼来看我们,我却已自心虚。站在黄鹤楼上,我心里在强烈羡慕别人的同时,自己感到非常失落。原来,仅在我们几百里之外,地球上还有如此漂亮的城市!城市里又有如此幸福的人民!特别是看到在江滩上纳凉的红男绿女,让我觉得他们生活在与我们毫不相干的另外一个世界——那真的是一个不属于我们乡下孩子的天堂。我于是暗中空发誓愿——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城市中的一员,成为城市的征服者,像他们那样幸福地生活!可以喝汽水,可以吃西瓜,可以在湖边自由自在地游泳而不怕耽误种庄稼。
在回来的路上,或许是累了,或许是自卑了,整个车上寂静无声,所有的人都选择了沉默。只有敞篷车的马达声响在乡间的路上,只有汽车的尾气飘向我们的鼻孔。虽然游学的时间仅有一天,但我们似乎都看到了人间的巨大差别,看到了人与人不一样的环境与生活,感受到了我们与城市的千差万别。这时,耿老师对我们说:“虽然遭遇阻力,但我还是坚持让你们这次出游,主要是想让你们开阔眼界,不要夜郎自大,在感受外面文明的世界后找准你们各自的人生位置。”他说得语重心长,我们听得真情实在。大家回来后,至少有一段时间里,许多同学在每天一早和每天深夜自我加压,努力加油学习的人忽然就多了起来。大家都在暗中较劲,想通过自身的努力改变自己与家族的命运。
那个夏天,我和另外两名同学,开始上山挑石块,准备挣学费。挑了不到一周,肩上便红肿得受不了。很可惜,其中的一名同学有幸中专毕业并且在事业越干越好的时候,却因一场车祸离世,令人唏嘘不已。这一年,我给县上的广播站开始投稿,后来还真的发了几篇,但每篇只有五毛钱的稿费,还得上县城的邮局去取。我一直给报刊杂志投稿,那时投稿不要邮费,把信封剪掉一个角寄出去就是,可投出的稿子没有一篇发表过。我和另一位喜欢写作的同学,甚至好长时间都怀疑是哪个也喜欢文学的邮递员,私拆了我们的信件,致使我们写的稿子根本没有寄出去。
到了初三,最后一年的冲刺乏善可陈,都是在刷题与考试、煤油灯与咸菜饭中度过的。这一年的冬天由于天冷,我的手脚都长了冻疮。没钱买药,我只好用人们说的土办法,用灶上的灰土和成泥贴在手臂上面,再用布缠住。这个方法其实不怎么管用,因为过一段揭开一看,手上露出的血肉都是鲜红的,所以至今手上还有伤疤,就像心中的伤疤一样难以忘掉。
这一年的生活像万花筒,转得太快。印象最深的,是教英语的曹老师为了让大家练习口语,自己买了一台收录机。上课时用收录机放磁带,里面标准而规范,可到了我们嘴里,都无意识地变成当地口语。下了课后,收录机就派上了另外一种用场——整个校园飘荡的,全是龙飘飘、凤飞飞与韩宝仪反复吟唱的歌曲,那些歌曲抒情而又忧伤。我常常陷入那种无措、忧伤而复杂的情绪,一个人在校园或教室里莫名地忧伤。
不管怎样说,初中的生活,就是这样幽怨而又绵长,像窗外那连绵不绝的梅雨,像田野里不停飞翔觅食的孤鸟,像世间没有人在意与在乎的游子……于是,多愁善感的我,开始不停地写诗,并且对远方充满了向往。我朦朦胧胧地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属于远方,属于父亲的目光之外,属于一个自己能被承认和尊重的世界。这时,我开始向《春笋报》与《语文报》投稿——因为耿老师为丰富我们的生活,给大家订了这些报纸——可遗憾的是,前者的投稿永远石沉大海,给后者的投稿,终于有一个叫高巍的编辑给我回了一封信,对我的才情给予了充分鼓励。那是我所收到的,在大山之外第一个陌生人的回信。那封信我至今还收藏着。许多年后我托人寻找这个高老师,但没有人知道。当年的我们,曾是多么狂热啊——我们疯狂地阅读,疯狂地写诗背诗与抄诗。特别是每次从《春笋报》上看到当时著名的校园诗人马萧萧等人,一发表就是一个整版时,我们从心底充满了特别的崇拜与羡慕。许多年后,我在北京参加第七次全国青年创作代表大会,与著名诗人马萧萧同住于京西宾馆一个房间,我对他讲起年轻时崇拜他的铅字与作品,甚至把他的作品抄在笔记本上每天都朗诵与探讨时,他还不太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到了六月的夏天,我们被送到县城参加中考,把一切交给了命运。考试时,同学们大都住在宾馆,我因为交不起宾馆住宿与饭费,只好寄宿在母亲表弟的家里。走在繁华的县城街道,我仿佛看到了命运在远处讥笑“癞哈蟆怎么能吃到天鹅肉”,于是,整个考试过程都笼罩在六月的雨、忧伤的街与失败的基调中,惶惶如丧家之犬。经过了三天的炼狱生活,我们终于考完了,毕业了。我们拥在一起,互相聚在一起,到要好的同学家里去玩,在相聚的欢笑声中又莫名地感到恐惧,因为每个人都不知道考试的结果最终如何。
我清晰地记得,也永远不会忘记,在那一年毕业的留言册上,有位年轻的老师在我的笔记本上写下了这样留言:
“人不应该去追求他暂时不需要的东西,因为那只是一种多余的陪衬。”
许多年后,我再次回故乡。此时,村小基本没有了,好几个村共一个中心小学,初中也搬到了离县城更近的镇上。正是夏天初黑,站在已经废弃多年的初中故园,我看到四处长满杂草的稻田和在炊烟中寂寞的教室,忽然觉得自己更加寂寞。我想,人生肯定是由寂寞组成的,每个人内心深入的孤独与孤单,真的是谁也不能理解与想象。想起当年在这里上课、淘米、唱歌、自习与参加劳动的种种情形,每一个细节都在心里翻卷,莫名的忧伤让我在渐渐黑下来的傍晚流下了眼泪。有一年,我还曾去看过初中曾给我吃过一根油条的那个烧火师傅,他也搬到了镇上的中学继续给新的孩子们做饭。走在这所我从未上过一天学的新校园里,听到年轻学弟学妹们那朗朗的读书声,我站在窗外,忽然泪如雨下。我想,他们之中,肯定有与我当年一样生活艰难的孩子,以后也一定会有与我一样悲天悯人的孩子。再后又是近二十年过去,在一场新冠大疫过后的某一天,这所学校的一位老师,通过我堂哥联系上我,说我是本校毕业生中的榜样,要我把自己的个人简历与照片提供给他们,准备将我作为典型树在学校的墙上,让孩子们学习。理由是我在部队上是二等功臣,曾为老家的乡镇医院募到了昂贵的CT机、病床等设备,让老家人都受益,还资助了好几个孩子读书,募捐款项为村庄打井、装自来水等。特别是在这次抗击新冠过程中,在红安最困难的时候,我个人通过朋友,给老家募捐到了价值一千多万元的大量紧俏物资,解了全县的燃眉之急。等他说完,我最后才问:“同时上墙的典型还有谁啊?”他说:“还有附近村庄的耿定向、耿定理兄弟。”我一听吓了一身冷汗——那可是红安的创县大儒、明朝的宰相、著名的理学家耿氏双雄!我便委婉地说我是公职人员,不宜公开宣传,最终加以谢绝。校方在坚持数次最终表示遗憾的同时,便希望以后我能回去,给正在上学的孩子们也就是我的学弟学妹们讲一堂励志课。我爽快地答应了。我的确如学校所说的那样,选择了曾经就读过学的学校推荐的几个孩子进行了资助,除一个孩子刚上初中外,其他三个都考上了大学。我相信他们,相信那些与我相隔了近三十年时光的学弟学妹们,并祝福他们都有一个光明灿烂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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