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最后一天,将意味什么?这对西山矿业公司党政班子成员来说,如果到零点之后不出死亡事故,班子里九名承包集团人员将按照承包合同兑现一年的奖金。这笔奖金可不是小数目,相当于一个井下工人上三十年班的工资总额。
承包集团的九名班子成员,一整天都在调度室里,目不转睛地注视着LED大屏幕上每条巷道每个掌面的安全情况,如果电话铃一响,他们的心就会提到嗓子眼,真是揪心的不安。
上午就这样一分一秒地熬过去了。吃过了中午饭,班子成员们在公司招待所个人的高级房间稍做休息,不到两点又都聚到了调度台。
调度台墙角伫立着两米多高的立钟,发出滴哒滴哒的声音,那声音与他们的呼吸和心脏的跳动很不合拍,他们每个人的心跳,要比立钟的声音还要快。
只要熬到了零点,一百元一张的票子就会排着整齐的队伍走进工商银行,六位数字整整齐齐进入他们每个人的帐号。
下午三点的钟声敲响第一下的时候,调度台的电话铃,顿时打破了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调度室么,开拓区出工伤了。”
“在哪个掌?”
“2310头。”
“严重吗?”
“一个重伤,打脑袋了。”
矿山救护车,医院120救护车,闪着蓝色不吉利的警灯停在了井口。
八名救护队员,不到一个小时就将受伤的工人抬上了120救护车。
120救护车闪着蓝色警灯风驰电掣般驶向了医院。
生产经理,安全经理,总工程师马上换好工作服奔赴到出事的2310巷道头。生活副经理和工会主席去了医院,了解工伤的情况。只有大经理和书记仍在调度台等待消息。
突然,电话又响了。值班人员说:“经理,井运区上井口溜子拍人了。”
救护队的汽车还没停稳,警笛又响起来了,出现在了井口。
这时,用排子车先推出来一个,接着背出来一个,最后抬出一个。一个转到市医院。伤到胸部,有内伤。一个肋骨断两根。另一个大腿骨折。
三点,2010年12月31日的下午三点,以后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三点三十分,调度台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井口大罐工人们煞罐挤伤了人。
三起事故发生后,全矿顿时沸腾起来。有说死了人的,有说伤了8个的,总之,说这些话的人都带着不满和幸灾乐祸的情绪。
党委办公楼413房间的空气非常紧张,全矿所有中层党政一把手都聚在这里耷拉脑袋听大经理训斥。
今天的大经理,可不是从前那么憨厚笨嘴笨舌的大经理了。他一口气骂了四个多小时。
他把他妈的这仨字,从四点一直拉长到晚上八点三十分。却没一个人敢大声出气。肚子饿了不敢说,手机响了不敢接。马上又关了机。
大经理那个像冬瓜一样的大脑袋涨得通红,头上的血管都崩鼓起来。一双比绿豆大点有限的小眼睛闪着亮光。
“他妈的,越是到了岁尾,你们越添乱,他妈的你们是怎么搞的,是不是称心给我们出难题!哪个不想干了,吱声一声!”
他约摸着骂的差不多了,看了一眼党委书记说:“下面请书记总结讲话。”
年轻,帅气,稳重的书记,针对今天下午发生的三起事故,做了简要而深刻的总结,并对公司经理的讲话做了精辟的概括。同时提出了四点要求。
他说:“一,大家回去后,要认真彻底搞一下回头看,深刻检查我们身边还有哪些安全隐患。二,大家回去后,要召开班子会,重新制定一下安全措施,认真分析今天发生三起事故的原因,要深刻吸取这次事故教训。绷紧安全生产这根弦;三,大家回去后,要利用三个班前会时间,对职工进行安全教育,揭摆事故根源。对有安全隐患的人员,要停产进行培训,做到不安全不生产;四,大家回去后,要拿出本单位的安全措施来,报到安监部。安全警钟从现在开始还要认真敲起来。
四个多小时的紧急会议终于散了。出事故的三个单位的领导没敢回家,简单吃点饭,就换上了工作服下井了。
距西山矿二十里外的鸡冠山矿业公司,到十一月份胜利实现安全生产一周年。鸡冠山矿业公司井下采掘开生产单位职工,每人分得安全奖金一千六百元,井下辅助单位职工分得奖金一千二百元;地面职工分得八百元,全矿上下一片欢喜。职工们都说新班给员工带来了实惠。
大伙心情舒畅了,安全意识自然也就提高了,安全也就有了保障。
去年,鸡冠山矿也是快到年末的时候,发生了一起瓦斯爆炸,死亡十几人。公司主抓安全的副经理,总工程师被降职后调到了新的单位。出事故的区长就地免了职。
对比鸡冠山矿业公司,西山矿业公司已经实现三年安全生产无死亡。按理说应该给职工多发一点奖金。可到了年底,井下生产单位职工只发给了六百元,辅助单位职工发了四百元,地面单位每人二百元。全矿上下一片牢骚和谩骂。
大罐里,巷道的墙壁,点名道姓骂经理。他们哼唱宋祖英的越来越好,却唱走了板。“越来越少,黑黑黑。”
本来,在班子会定奖金基数时,是想多给大伙多发一点。可经理一想到大巷墙上骂他的话,他心里就来气了。心想反正也是骂我,给多了也是骂,让他们骂去吧。最后每人消减了一千元。据说,这六百元要不是班子打架,还发不下来。在算全年的经济盘子时,生产经理与经营经理大打出手。生产经理问:“那五百多万元的工程钱到哪里了?”经营经理说:“这笔钱去了它该去的地方了。没必要告诉你。”生产经理拿起了水杯就向经营经理砸了过去。经营经理抄起暖壶也砸了过去。整个小会议室一片狼籍。
这事闹大后,全矿上下议论纷纷,为了掩人耳目,矿业公司班子及时召开了“情感沟通会”,进行辟谣。九名班子成员全部座在主席台上,每个人的面容都出现了和气、微笑、融洽的表情。后来,班子成员又照了集体合影。这条新闻在矿业公司电视台整整播了一个星期。
但纸里终究包不住火。班子打架的事,传到了集团公司。为了妥善解决这次矛盾,对双方都不伤害。集团公司将主抓经营的副经理安排到社区中心当了一把手,将生产副经理提拔为正经理。给俩人都提了职,不仅解决了双方的矛盾,那五百多万元钱就再也没人问起了。
2310巷道头出的伤工,生命是保住了。但一只眼睛永远失去了它看煤的颜色功能,煤的颜色发生怎样的质变他只能凭着记忆想象了。
上井口出事故的三名职工,住了一个月的医院。都回家慢慢恢复去了。只有井口大罐挤伤的那名职工的伤无法医治。因为他的内伤太重了。
那名被煞罐挤伤肋骨的工人叫赵大锹,他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从县区招农民协议工来到西山矿的。小伙子一米八的个,白镜子,大眼睛,说话脸上绯红。但干活实在,打柱,攉煤是把好手。九十年代和他一起到矿上的十几个老乡,都受不了井下的苦,提前回家种地了。只有赵大锹一个人落在了西山矿,并且由协议工转为了合同工。
赵大锹原名赵雅秀,是个女人的名字。小时候长得细皮嫩肉的,他的父母又喜欢闺女,就给他取了个女人的名字。赵雅秀在农村上学也算优秀的,那年高考再多三分就考上省重点大学了。他始终怨自己生在了农村。按他考试的成绩比城里的学生高出了五十分。但那时,农村的孩子考学就得比城里高。而现在就正好翻过来了。如果是双农民户还可以加上五分。赵雅秀从那时就决心要跳出农村,到城市里生活。
矿上到县里第一次招农协工,他就报了名。来到了西山矿当了一名采支工。由于他有把子力气,攉煤速度快,后来人们都叫他赵大锹。其实,赵大锹的名字也不难听,比雅秀听起来更有男人味。后来,上班的新工人都不知道他的真名叫赵雅秀了。因为全区的人都叫他赵大锹。
大锹转为合同工后,他的师傅马玉国退休回老家沧州。师傅退休后,把老家唯一的女儿马翠翠嫁给赵大锹。马师傅觉得大锹这人实在,能吃苦,将来对翠翠错不了。就放心地回老家了。
翠翠二十二岁,人长得个不高,小巧玲珑的。在家里很少下地干活,养得皮肤光溜溜粉嘟噜的红。一对单眼皮的大眼睛,好象总汪着一股水,又亮又水灵。一说话先笑。把大锹喜欢得象心肝宝贝一样。小俩口买了一间四十多平米的楼房,小屋被翠翠收拾得干干净净。家具不多,但看上去挺舒服的。一张双人床紧靠南窗,北面靠墙一个电视厨和一台二十五英寸的长虹彩电。东面是一个三人沙发和一个玻璃茶几,床的对面是一个大衣柜和一个平厨。东西不多小屋装得挺满。
大锹结婚没有办桌,只在老家请来当家子的亲戚围在一起吃了顿饭就算结婚了。
大锹还有两个弟弟上学,等着花钱。他和翠翠只从家里拿来一万块钱。买了家具,彩电,锅碗瓢盆,剩下的就没多少钱了。因此,他俩就没张罗办喜事。
大锹呆完婚假上班第一天,在澡溏子洗澡,区的有名的操蛋手,外号叫销子,凑到了大锹的跟前。
“听说你小子挺有艳福呵,娶了个俊媳妇,多前让咱哥们也开开荤。”
大锹说:“看你那个勺样,见了女的你二兄弟就硬了。”
“我说,别扯蛋,下了班,叫咱哥们也开开荤。”
看他俩逗嘴,几个小伙子也过凑热闹,在旁边添油加醋。
“洗完澡就去,干干净净的,嫂子肯定喜欢,中不中?”
大锹是个红脖汉子,他经不住他们的讥讽,但他也知道是开玩笑。就开口答应:“中,谁不去,谁是他老爷的儿子。”
洗完澡,他们起着哄就朝大锹家的方向去了。几个起哄的半路就溜边了。只有销子跟在大锹的身后。
进了大锹家,大锹对翠翠说:“翠翠,这是我们区的销子,叫兄弟。”
“兄弟来了,听俺爹说过销子兄弟。”翠翠说。
“翠翠,你去炒俩菜买一瓶二锅头我跟销子喝点酒。”一会工夫翠翠就炒好了菜,端在了玻璃钢的茶几上。大锹用玻璃杯给销子倒满了酒,自己也倒满俩个人喝起酒来。当酒喝到一半的时候,大锹的脸开始有点发烧,头有点晃。
“销子,你喝吧,我有点上头。”
“那不中,你不喝了,叫嫂子替你喝。”
“不行,她不会喝。”
“那你就得陪我喝。”
大锹一杯酒下肚后,就觉得屋子旋转起来,他靠在了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大锹,咱们在澡溏子说的话,你还算不。不算我就走了。”
大锹稀里糊涂地答应着,“算算,你爱咋的就咋的。”
翠翠再次到屋里送菜时,销子在接翠翠递过的盘子时,故意攥住了翠翠的手。翠翠那双象剥了皮的藕一样白嫩的小手,就象伸进了销子的心窝里,挠得他心里痒痒。翠翠立刻把手缩了回去,盘子“啪”地落早了茶几上,大锹机灵一下睁开眼看了一下翠翠。
销子用手捅醒大锹:“你说的话还算不?“
“算,翠翠销子说喜欢你,我答应了他,你跟他爱揍啥揍啥,我睡觉了。”
翠翠傻愣着在那里,她不知道销子要干什么。但她也没想销子会把她怎样。
销子那双色咪咪的小眼睛使劲盯着翠翠一起一伏的胸脯,销子再也抑制不住裤裆里支起的劲头,一下窜了过去。双手摸住翠翠花衫内的乳房,酒气熏人的臭嘴,在翠翠的脸蛋上乱吻。
翠翠傻了,她象一个装得很严实的口袋,被销子整在了床上。
第二天早晨,大锹酒劲醒来,看翠翠坐在床上,眼睛哭得象水铃铛。大锹马上意识到,昨晚销子干过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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