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升井后,林强心里就想着送礼的事儿。
可是他心里还是犯糊涂,糊涂得一塌糊涂。这能行吗?
咋就这么巧呢。昨晚上班时,一列运煤的电机车,慢悠悠地从他身边驶过,他一机灵,也没多想,就飞身“飘”了上去。当他从车上下来时,一束强光射在了他的脸上。他惊呆了,只好束手就擒。当他看清眼前是安监员老肖时,自认倒霉,遇到硬茬了。
“你小子知不知道违章的后果?你他妈活得不耐烦了……”一阵急风骤雨似的训斥,训得林强哑口无言,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知道矿上对‘爬、蹬、跳’严重违章的处罚制度吗?”
“知道。”
“给我背一遍。”
“罚款200元,在井口亮相、作检讨……”
“知道就好,好汉做事好汉当,今天在工作中别因为这事走神,听见了吗?”
“听见了。肖师傅,请您高抬贵手饶我这一次吧。”
“那还要制度干什么?”老肖说完扭头就走了。林强在那里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参加工作快两年了,违章是第一次,可事情发生的不是时候,罚款就罚款吧,还要亮相喊话,搞得全矿几千口子尽人皆知,这是他妈的谁出的馊主意?
他常听人说,送礼好办事。还有礼到大事变小,小事变了。这能行吗?他是采煤工,曾谈了两个对象都吹了,第三个正谈着,看样子十有八九又要吹灯拔蜡了。
从澡堂出来,林强神志恍惚地走进了职工食堂。偌大的职工的餐厅里,只有几个人在吃饭,他来到售饭窗口,掏出餐票递进去,那女服务员将饭碗在窗口上一,“砰”地一声,在空荡的餐厅里像突然放了一枪。
“你,你这是啥态度?”
“啥叫态度?德性!”那妮子嘴角一翘,不屑地斜了他一眼。
“妈的,我这德性咋了?像你这样的倒贴我还不要呢!”这话刚到嗓子眼就咽了回去。他想:好男不和女斗。他蔑视地瞪了她一眼,端起饭菜想走。
“菜票!”女服务员一声吼,使他又一惊,他还没付菜钱,慌忙又摸出菜票递了过去。
“实在对不起,我在想点事,走了神。”林强羞愧地解释。
“实在不实在,轻视人就得挨;在这走神可以,在井下不行!”那妮子莫名其妙地又丢过来一句。
林强垂头丧气地想:今天真他妈的邪门,人倒了霉,喝口凉水也塞牙。爱芸啊爱芸,你可不能和那妮子一样看不起我哦,接着又想,爱芸不会的,她人美心地善良。可他又打了个冷战儿,他想到了追爱芸的男孩子绝不止他一个,而且自己是个采煤工,没有优势,尽管他俩相处得很好,但他还是没有多少把握。如果为这事吹了,他会后悔一辈子的。
林强几乎没有心思吃饭了,决定去给老肖送点礼,把事情瞒过去。他还从来没给任何人送过礼,为了爱芸,他豁出去了,拉下脸皮送回礼。就买了两瓶好酒,一只烧鸡,提着去了。老肖也刚吃了饭,打着饱嗝吸着烟。看到林强提着东西进来,脸立刻沉了下来。林强把东西放下,忐忑不安地坐在老肖对面。
“肖师傅,今天我求您原谅我这一次,我向您保证,从今以后决不再违章了……您不知道,我找了两个对象都吹了,现在又找了一个正在热恋中,要是为这事吹了,我可咋办!?”
“咋办?假如你出了事故,缺胳膊少腿的你说咋办?矿上制定这么严的制度,并不是想扣大家的钱,出谁的洋相,而是为了大家的安全。我在井下干了三十多年,见的事故多了。那年有个小伙子在井下违章出事故死了,他母亲哭昏了好几次,哭着叫着要跳楼寻死,那场面,谁见了不心碎呵,我们干安监员的就是宁愿听骂声,也决不愿听哭声!”
最后,老肖提高嗓门说:“你小子给我听好喽,我宁愿听骂声,也决不愿听哭声!”
“肖师傅,您休息吧,我……。”林强非常尴尬,也很感动,他向老肖深深地鞠躬,然后羞愧地跑下楼。
晚饭前,爱芸来了,那位餐厅女服务也笑眯眯地跟在后面。林强措手不及,不安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爱芸神态自若,亲昵地说:“咋的,不欢迎?我俩给你还礼来了。”
林强懵住了,他愣了片刻:“还礼?还啥子礼!开啥子国际玩笑!”爱芸仍笑呵呵地,回头对那女服务员说:“表妹,这小子还扮萌呢,你给他点颜色看看。”
表妹便把提的塑料袋,往桌上一,又“砰”地一声响,顺手拿出一只烧鸡和两瓶酒来,说:“德性,物归原主,老爷子不收你这份臭礼,他让我俩带话给你,你小子给我听好喽!”
“带话?”林强更懵懂了。爱芸也变了调,改了腔:
“规章制度保安全,安全生产系万家!你小子知道吗?一人违章个人错,哭的可是你、我、他……”爱芸说到这瞅了瞅表妹,又和蔼可亲地说,“老爷子不放心,让我俩来劝劝你,不要为这事有思想压力。不过嘛……”爱芸说到这儿,又卖起关子,剜了林强一眼,说:“钱是要罚的,相还是要亮的,检讨嘛,还是要作的。但是,只要你从此牢记安全二字,我呀,是不会跟你吹的。”
“老爷子是你俩什么人?”林强好似大梦初醒,但他还是有点糊涂,面前这两位变腔变调的美女,和老爷子有什么关系。此刻小妮子一反常态,学着赵本山的腔调说:
“考考你的智力,提示一下——外甥打灯笼?”
“照……照……”林强有些结巴。
“德性,照什么?”爱芸紧追不舍。
“舅舅。”
“答对了,耶!”俩人击掌。
“老爷子真好!”
“那我呢?”爱芸娇嗔地问。
“好好,你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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