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那种美好的感觉就像春天初放的花,沁人心脾;就像夏天的淅沥的雨,润物无声;就像秋天高远的云,缥缈多姿;就像冬天洁白的雪,恬淡纯净。温馨、浪漫、自然、真诚,那种如美酒般甘甜珍藏在心底的记忆,因此就一直弥漫在了生命当中。
香儿依然记得初见小伟时的情景,那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初夏日,当时她正坐村口土路旁的柳荫下,看管的河滩上的十几头羊。羊群自由地散落在青草与野花遍布的草甸上,这片河滩水草丰美,不管是雨涝或是干旱,总是充满勃勃的生机,村里的牛羊在这儿的繁衍生息。棉絮般的白云投下的影子映在河滩上,一会儿明亮,一会儿暗然,蓝天与白云在溪水中的倒影与草地、羊群相映成趣,犹如一幅美丽的画卷。河滩中一条宽不及两丈许、深刚没脚的溪水终日流淌,水声潺潺如唱着欢快的歌儿,载着香儿的憧憬、快乐与烦恼一并不知倦怠追梦般地奔向唐河。
前些日子,香儿无意中听到了父母在谈论她的婚事,刚在门外隐隐约约听了两句就被急匆匆回家的弟弟撞见,羞臊使她的脸绽放如一朵盛开的红莲, 借故放羊的事赶紧溜走了。
村里的人成家都早,像香儿这般年纪出嫁的姑娘有好几个了。十八载的时光和充满灵性的山水,把香儿蕴育成了一株亭亭玉立含苞待放的出水芙蓉,阳光活泼的热情又如一朵迎着阳光的金黄的朝阳花儿,狡黠的眸子扑起来,又像是一只招人喜爱的小兽物,聪慧而机敏。
这富有活力的青春气息,难免引来年纪相仿的男孩们的垂青与顾盼,所以香儿时时处处都能感受到从各处投来的热辣辣的目光和自然得体的种种殷情。
香儿就像一朵飘忽不定的云,谁也不知道她将来会飘在哪里。虽然说村子里的少男少女整天的一块儿玩耍,可她却从未认真往那个方面去想过,这个清纯的姑娘还情窦未开。
早上,吃过饭,香儿刚要准备出去放羊,她妈叫住了香儿:“今天,可能有人来咱家,你远房表姨给你介绍了个对象,要过来看看。”
香儿的脸顿时红到了耳根,浓密的长眼睫毛低垂下来,遮住了那双纯净水灵的眼睛,她的两手互相绞着,显得非常紧张局促。
“今天,让你爹去放羊,你就在家吧!”娘的话让香儿的心里感到紧张和不安,她不知道即将要到来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他的脾气性格如何,种种一切都如被迷雾包裹着一般,是个茫然的未知数。
香儿说:“还是我去吧!”说着,她逃也似的离开了她娘,只听得她娘像在和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闺女大了总是要嫁人的。”
自从香儿坐在河堤的柳荫下,就没挪过窝儿,她被母亲早晨的话困扰着。她想,人不长大多好,就像天上的云朵一样,自由自在,飘来飘去;就像树林里的鸟儿,整日里唱着婉转动听的歌,仿佛从来就没有过烦恼;就像村里那个快乐的傻子,每天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唱着那只有自己才能听得懂的歌。
香儿记得那时她还是个梳着牛角辫儿的黄毛丫头,和村里的小伙伴玩抬花轿的游戏,她由于小巧聪慧成为了新娘子,抬轿的男孩里有一个是比她稍大一点儿的壮壮,她们经常在一起玩过家家、抬花轿之类的小儿戏。
远远的,孩子们就听到“噼里啪啦”的一阵鞭炮声,还有唢呐欢快地吹奏声。不多时,随着“抬花轿”欢快的曲调,几个吹唢呐的人跟着声音就过来了,后面跟着的是一辆马车,驾辕的骡子头上还戴着一朵红绸子挽成的大红花儿,新娘子坐在车上,穿着红棉袄、蒙着红盖头,对坐的是本村的二赖子,二赖子还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胸前也像那驾辕的畜牲一样,胸前十字插花式的戴着一朵红色的绸子花。在经过她们时,二赖子还大方的撒下一把水果糖,惹得孩子们好一番争抢。
香儿使劲拽回了随着新娘子离开的目光,扭头来问壮壮:“等长大了,你娶我吧!”
壮壮嘴里念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并伸出小手指拉着钩,契约似的用大拇指押了印。
以至在未上学以前,香儿都清晰地记得曾经和壮壮的约定。懂得害羞以后,她有些难为情,离壮壮远了些,而壮壮似乎早已把拉过的钩如同投在河里溅水花的石子的一样丢了去。
从南峪的大沟里吹来一阵让人清爽的风,吹散了早日间的蒸腾起来的暑气,柳树婀娜的身姿也在轻轻地摇曳,树叶子相互摩擦,发出 “沙沙”的声响。
香儿牵住那恍如昨日的思绪,不再信马由缰,她看到河对岸滩地上那一片片金黄耀眼的朝阳花儿,高大粗壮的茎杆如大手一般紧抓着地面,宽大的叶片和朝着阳光的葵花随着风如波浪似的一层层向着视线的尽头涌去。就在前些日子,香儿正在那片刚长也花葵的朝阳花地里锄草,正遇见回娘家的发小小花。她不由得又想起了小花的一些事情。
小花是去年间嫁出去的,嫁到离本村三十里外的一个镇子上,虽说距离不太远,但是分别隶属不同的县份,小花回娘家的次数并不多。小花每次回来衣着都很鲜亮,梳着好看的发式,尤其是脖子上挂着泛着金属光泽的金链子,更是招人惹眼,手上还拎着些水果、糕点。她和香儿无话不说,每次回来都有说不完的话,外面世界的新鲜事儿,以及那些人的穿衣打扮,流行趋势,以及餐馆、饭店美味的吃食,却很少提及她那个腿脚有些不利索、说话像个娘们似的、开理发店的市侩老公。
小花的老公看着很精明,人样子不赖,特别是会说话、能来事,嘴甜得就像含了蜜糖一样,遇见男人就取出香烟递上一根,见着带小孩子的妇女就夸男孩聪明女孩漂亮,尤其和小花结婚前,每次来的时候,都是大袋子、小包包的多得几乎拿不了,有送给岳父母的营养品、水果,送给小花的时装、化妆品,还有小花弟弟的零食、玩具,左一袋子,右一盒子的,就更显得腿脚不便,走起来瘸得更厉害了。
小花开始也反对和开理发店的老公交往,嫌弃他不像个男人,可架不住那人出手大方,而彩礼更是可以用阔绰两个字来形容,早把小花爹娘的心给收买了。
小花爹说:“人不管咋活,都是一辈子,与其留在这鸟不拉屎的穷地方,不如到嫁到外面,吃香的,穿好的,又不用为了果腹而整日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耕作。” 他边说,边磕打着烟锅里的劣质烟草。
小花娘说:“人有点毛病,也不算大,怕啥?又不是吃这个人、喝这个人,只要能挣钱,你跟着能享福,就行了。好闺女,你享福,爹娘也就跟着能享福了,多好的事儿。”她说话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笑,仿佛是看到了光明的前景。
经过一番不厌其烦的说教,小花的脑子终于开窍了,她想,“嫁人也就那么回事,人这一辈子,好活就行了,想那么多干吗?”
其实,香儿从小花的话里话外听出她并没有旁人想的那么光鲜快乐,每次说到她老公,小花都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完全不像原来耿直爽快的样子,后来小花干脆说白了些,她老公身理上还有些“小”毛病,生育不了孩子。
小花说:“嫁人就像是赌博,那就是你的宿命,人再强也斗不过命。”说罢,她“唉唉”地叹了几口气。
想起了小花和她说过的那些话,香儿的思绪更加纷乱,也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焦虑。她背倚着大树,无聊地扯了根涩得发麻的青草含在嘴里,抬眼望着天上的蓝天与白云,又低下头看着脚下忙碌的蚂蚁,一时间心绪不宁。
沿着进村的土路,远远地驶来一辆轿车,扬起的尘土遮住了远处黛青的山峦。香儿连忙站起来,想躲避那随车而来的扬尘,她的心不由得开始怦怦乱跳,同时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弄得她手足无措,一时间就像被钉子钉住了一样,直直地杵在那里。
这个偏僻的小山村座落在一个山谷中,北边是环绕的大山,如半围起来的手臂一样,把这片河谷拥在怀里,陡峭的山峰上长满苍翠的松树,山坡上长有层次不齐的灌木丛,把山坡严实的覆盖起来,一片葱茏。这个时节,马茹茹丛正盛开着金黄的花朵,装点着这面绿波荡漾的秀美山坡。南边是一条从峪沟深处汨汨流出的山溪水弯曲地绕村而过,沿着山溪是进村的唯一一条土路,宽约丈许,上面零散地撒落着些牛羊的粪便,一些屎壳郎匆匆忙着滚粪球,偶有村民独自或三两成群地结伴而行,手上或肩上或拿或扛着农具,路边近溪的一面是不高的河堤,上面植着一排婀娜的垂柳,投下一片片的绿荫,为路人遮住那火球般的骄阳,垂柳旁是长有丰茂水草的美丽河滩,屋舍与田地牛郎织女般的隔河遥遥相对。这是一个风景如画的僻静小村,从村里房舍及这条土路可以看出,这里的村民并不富裕,还在从事传统的农业耕种。
小车在香儿面前缓缓停了下来,她也不必急着躲闪那激扬的尘土了。从车里下来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径直朝着香儿走来。香儿上下一打量,眼前的这个人,身材中等,略显消瘦,长得也算端正,一身休闲的运动衣显得很有精神,脚下蹬着一双休闲样式的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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