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陈美绮带给我的却是别样的经验。我想,陈美绮代表我少年时代的理想。在我凝视着她晶莹闪亮的眼睛,拥抱着她的时候,我不只是拥抱住一个女人的身体,我觉得我是拥抱住了我少年时代仰望的生活。我是如此矛盾如此犹疑不决的人,但是见到陈美绮的时候我莫名地生出征服的愿望。令我感动的是,她并没有摆出高傲的姿态等待我征服,从开始她就是顺从的。她接受我的拥抱和亲吻,在我的手伸到她胸衣的时候,她只是羞红了脸。我看到我的荒败孤寂的肉身终于有了寄托之处。
那一刻我真实地感到幸福的来临。感觉到我被幸福之光的照耀。
每次拥吻陈美绮的时候,我会仔细凝视她的面孔。她却总是紧闭着双眼。我让自己的嘴唇缓慢而深挚地印在她的嘴唇。我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处。满怀情意地亲吻她。有时候就看见泪水从她的眼睑间流出来。我想我们彼此都从对方的爱意中找到了安慰。我想我可能终其一生都是在寻找安慰。肉身的和灵魂的。我的奔走和出发停顿迁转漂流就是为了给我找到肉身和灵魂的安慰。陈美绮说话的声音绵软温柔,我稀里糊涂就被她的声音打动了。
我的肉身和灵魂如同干涸已久的土地,即使是飘过我头顶的一片微云也使我充满渴望。
陈美绮确实与众不同。她的良善和温柔让我很舒服,她满足了我的审美,也顺应了我脆弱的自尊。我亲吻着陈美绮的时候,身体隐伏的欲望如同乡间的炊烟升起。
很想跟陈美绮做爱,很想进入她的身体。
我觉得进入她的身体标志着我进入了少年时代仰望的生活。
当我清醒地意识到内心隐秘的愿望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内心深藏的黑暗。
是的,黑暗。它们沉积在我的内心里,意识和经验中。
我在远离它的地方依然储存着它们。
4
我很想给自己找一个优质的女人,将自己从肉身的沉沦中解救出来。
有很长时间,我在首都过着一种隐秘的生活。这也是感官生活。
对于沉沦的恐惧。这是我内心深怀的恐惧。肉欲成瘾,我深感它是自我毁灭的方式。
我居住的瑞王坟,在军营的后方是一个警犬集训地,那里有一个巨大的空场养着几百只狗,经常响着群狗的狂吠。过了这个养狗的基地,是一个名叫美丽岛的休闲区,那里有钓鱼的荷塘,有餐饮娱乐共享的众多的蒙古包,还有洗浴城和KTV。美丽岛是一个隐蔽之所,几十盏红灯笼成排高挂在雕刻着龙凤的木质阁楼前,分布在道路两侧,显得幽静而奢华。美丽岛被茂密的桃树林掩盖着,只有熟悉的人能找到这里。经常有开着豪华轿车的人神秘地出入这里。
在最初的漂流时光里,作为一个外省青年,骨子里我还是有着乡巴佬的气息。当我独自在外时,没有朋友怂恿,遇到情色场所我只会远看,不敢近前。夜晚在霓虹灯的照耀下,我看见过出来迎送客人的女子都是浓妆艳抹,超短衣裙紧箍着暴露的肉体。这不是我能出入的地方,我将之看作是禁地。然而我会怀有好奇感,想知道里边真实的境况,我觉得对美丽岛怀有禁忌和恐惧是不应该的。然而终于有一天傍晚,我进入了那个张挂着成排灯笼的美丽岛。
为了预防被骗,也预防被抢劫,我将钱包留在居所。身上的口袋只揣了一百元钱。我想我只支付一百元钱以内的消费,多了就拒绝。必须见机行事。我做好了准备被欺骗,甚至做好准备被抢劫。想自己体验一下冒险的快感。我想在那样霓虹灯闪烁的地方不至于会杀人,只要不被杀害,我就不应该恐惧。我将此当作是一种难得的体验。我知道很多作家年轻时都会逛情色场所,写《百年孤独》的秘鲁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年轻时就住在妓院的楼上,詹姆斯·乔伊斯跟妓女过从甚密。奈保尔有很多相好都是妓女。作家应该更深入体验生活,更深入体验人性,包括那些被社会视为禁忌之地。然而也有作家因为与妓女有染而患上梅毒,比如福楼拜和莫泊桑,这使他们的天才早夭,这是带给我疑惧的情况。我就是这么半信半疑地进入美丽岛的。
还没靠近美丽岛,就有女子将我拦下。
“哥,你好!”那个女子跟我打着招呼。
“你好。”我回应着。
“来玩玩吧,跟我走。”女子穿着高跟皮鞋的脚踩着石阶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她穿着黑色金色紧身T恤,黑色丝质超短裙,胸部丰满几乎要挤出紧箍着的抹胸,她裸露着手臂和腿脚在灯光下有些晃我的眼。我横着心跟她走,女子带我进入一幢白色的蒙古包房式的KT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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