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寒冬，北风呼啸，雪花飘飘，寒冷席卷着整个大地。

　　年前，想逛逛花卉市场，买几盆花来养着。我和爱人带着儿子，直奔花卉市场。随意走进一家花卉市场，刚一踏进去，迎面袭来各种花香。香水百合、茉莉、兰花混淆在一起，格外香冽。那是一种夏季田野里的芬芳，沁人心脾，舒展，轻松。

　　这扑面的花香，还没等我来得及分辨，随之而来的声音，更是令我惊愕不小。唧唧，唧唧——既轻松又愉悦，是什么震动着翅膀?如此轻松，快乐，一阵阵音乐一样，不断传入耳鼓。儿子大呼：哇，怎么会呢?不会是真的吧?

　　是呀，这是夏季田野里才有的声音呀，在绿色的田野，花儿盛开，夏风习习之中，才有的。难以想象得到，寒冬里，这声音有些不可思议，但，确实好听，也是我熟悉的虫鸣。远远看见一堆人挤在一起，在看着什么。儿子走得快，很快挤进人群，大声说：妈妈，听着是蝈蝈，没敢确定呢。亲眼看见了，才信，是蝈蝈在叫，以为听错了，还真是呀，给我买一只。

　　爱人听了，说：买，一定要买的。

　　隆冬天气，外面雪花飞扬，呼呼刮着北风，寒风刺骨，到处都是光秃秃的一片，没有丝毫生气。而，花卉市场里面确实另一番景色，花儿盛开，红的红艳艳，粉的粉嘟嘟，黄的黄橙橙，白的，如雪似凝脂。

　　循着声音去看，在一朵朵花儿上，吊着一只只蝈蝈笼儿，不说笼儿别致精巧，单单从里面传出来的美妙声音，如乐曲，如清唱，已经吸引着人们走过去，询问着价钱，询问着好养不养，咋样养好一只蝈蝈。人们都想买回一只蝈蝈，给自己寒冷的冬季，添一缕夏季的温暖，给严寒逼仄的冬天，添点情趣。

　　记得《庄子•外篇•秋水》里说：“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 笃于时也。”身为夏虫的蝈蝈，生命也就是百日，能在冰天雪地里再次聆听到这动听的声音，那可真是令人不仅仅是陶醉，而是实在是惊喜与愉悦。

　　寒冬季节里，听到这声音，令我心动，心里一阵阵温暖起来。会让我不禁想起走在雪地上的声响，咯吱咯吱，好似雪花的手儿拨动着的琴弦一样，清脆，动人心扉。我不禁说出来：告诉你哈，儿子，这声音与故乡的雪声有些类似。儿子从没有听到过积雪被踩在脚下的声音，因为我们这里虽然下雪，天气也冷，但是，雪下的不仅少，每次下雪，随下随化，雪站不住的。

　　儿子自然摇摇头，说：“还真是不知道，没听出来。”

　　是的，这声音，在别处很少听得到的。因为雪下得少，积雪的厚度不够，绝对听不到妙美的雪声的。还记得上学时，几个同学下了晚自习，走在雪地上的几个伙伴，脚下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声，冰天雪地里，周围全部都是皑皑白雪，银色的世界里，再也寻不到别的景色。

　　然而，冰天雪地的世界里，同样能带给我们快乐的。走在雪地上，听到这咯吱咯吱的雪声，有的同学说像春天的燕语呢喃，有的就会说是像夏季里的蝈蝈鸣叫，还有的说是就如秋天里的蟋蟀的嘶鸣。同学们的一个个联想，在冬天的夜空里发挥得淋漓尽致。

　　伙伴们笑着，说着，在雪地里滑冰，打雪仗，欢笑着，游戏着，丝毫也没有感觉到会因为冰天雪地而没有了乐趣。

　　二

　　我正在愣神的功夫，爱人和儿子，早已选好了一只蝈蝈。儿子提着笼儿，欢喜的笑脸高高扬起来，眉飞色舞的，高兴极了。爱人，又选了几盆花，都是含苞欲放，报春、仙客来、兰花、杜鹃好几盆呢，五颜六色，色彩缤纷的，

　　家里，原本就像花园一样，到处都是花花草草。再加上这几盆花一来，更加增加了色彩。家早已经成了一个小小的花园，再加上蝈蝈一鸣叫。好了，坐在屋子里，感觉不到寒冬存在，反而，一下跃过了春天，以为夏天提前来临了。虽然，窗外雪花飘飘，寒风刺骨，人儿却沐在暖风里。

　　其实，养蝈蝈自清代时起，就已开始。

　　那时候，在皇宫内外的官宦人家，盛行养蝈蝈的，都喜爱聆听蝈蝈清脆的叫声。冬季里，也就是每逢雪季，冬闲无事儿的几个人凑在一起，把自己各养的蝈蝈摆放在暖屋热炕的房子里，饮几杯酒，赏着窗外的雪花，享受着蝈蝈动听的清唱，已经成了习俗，沿袭至今。只是，现在已经成了百姓冬日里的一大乐事，也是常事儿了。

　　冬日里养的蝈蝈，是在秋季，大约八九月份开始收集蝈蝈的。这时候收集的蝈蝈，都是母蝈蝈。谁都知道，蝈蝈能叫的，是公蝈蝈，而母蝈蝈并不会叫。那么收集母蝈蝈干嘛呢?

　　那就是为了繁殖。

　　母蝈蝈，也有叫驴驹的，体型长得很大，尾部有一根长长的产卵管，它没有翅，因此也就不会鸣叫。因为蝈蝈鸣叫，是靠靠翅膀的摩擦来发音的。仔细观察可以发现，无论蝈蝈蟋蟀还有蝉，它们都是靠背上的双翅前端的“镜膜”摩擦发出声音的。

　　小时候，从田野里捕捉回一只蝈蝈，那是一件非常令人激动而又兴奋的事儿。放进编好的蝈蝈笼里，蝈蝈笼儿，一般都是自己编织的。是用麦秸秆儿编织出来，金黄色的麦秸秆编出金黄色的蝈蝈笼儿，里面养着一只绿绿的大蝈蝈，那心情，可想而知。

　　说起蝈蝈，颜色也是有好几种呢，一般绿色的最招人喜欢。

　　我们都叫纯绿色的蝈蝈叫“绿蝈蝈”，尤其是它多是生在平原，农田、豆地、菜地等作物中，很容易得到它。叫声清亮，声音高亢。

　　也有青色，叫做“山青”，这种颜色的蝈蝈也十分惹人喜欢的，尤其是，在它静止时，安静地一动不动，再去看它，就如蜡制品似的，鲜艳、清亮。在有黑色的或是深咖色的，“铁蝈蝈”，因为它类似枯草颜色，因此都叫它“草白”。

　　还记得，在夏季里，牵着弟弟，跟在邻家的哥哥姐姐们身后，去往田野里捕捉蝈蝈。穿着小小的碎花衣服，被汗水浸透了，小麻花辫也在风里散开，脸儿小花猫一样，什么也不顾了，全部心思都在蝈蝈身上，集中精力去聆听蝈蝈叫声，好找到它，捉住它。

　　有时候，会抱怨弟弟跟不上趟，因此没有捕捉到自己喜欢的“绿蝈蝈”。

　　夜晚，望着星空，会想象一只蝈蝈若是被捕捉到了多好呀，想那样的话，现在，不就可以听到它在唱歌了嘛，星星在一闪一闪眨眼睛，蝈蝈一声声在鸣唱，多美呀。

　　灯光下，仿佛一切都在安眠中，狗儿不叫，猫儿不闹，鸡鸭也都入了梦乡。唯有父亲还在忙碌着，父亲是在加班加点给我编织蝈蝈笼，母亲在一边忙着递着递那的，一点倦意也没有。

　　父亲说，明天他去给我捉一只来。但是，我坚决抵制，我要我亲手从田野里捉来的，那样才有成就感，听自己捕捉来的蝈蝈叫着心里敞亮。

　　三

　　坐在凉台的花架下，嗅着花香，品着香茶。情不自禁，会回忆起童年往事，心里软软的，甜甜的。突然，隔着千里，弟弟的电话打过来，没说几句，弟弟也听到了蝈蝈声，问：“姐，哪里来的蝈蝈呢?”

　　我说：“买来的。”

　　“不再计较，非得去亲手捉一只了，呵呵。”

　　“嗯，什么都不计较了。”

　　是的，不在执拗，也不再计较了。什么都看淡了，月明星稀，寒来暑往，越平淡，越简单，越安稳，越好。舒展，心闲，

　　想想童年，也就一转眼的事儿。好似没长大呢，已经成家立业，自己的儿子都有了，父母年纪也都很大了。时光这东西，流去，再不回头。也只有记忆留在心头，风吹草动，会扯着那一根丝线，漫溯回到从前，回到曾经的美好时光，在里面任意游一游。

　　这个冬天，因为养了一只蝈蝈，乐趣多起来。儿子每天除了做寒假作业以外，几乎，就是观察蝈蝈的一举一动，对昆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且，还要给蝈蝈去弄食物，什么胡萝卜，白菜，黄瓜，西蓝花等菜类，还有水果类的什么苹果，香蕉，葡萄含水分少的，再就是肉类了，瘦肉粒，面包虫补充一些蛋白质。

　　儿子边喂边说：“不易呢，妈妈，喂养一只蝈蝈要浪费很多时间和精力不说，还天天有了一种责任感嘞。”

　　“哦，是吗?”我故意装作惊讶。

　　“那当然了，我总是很小心，又尽责呢，生怕有什么闪失，怕蝈蝈生病了，心情不好了，体质差了，担心它吃不好喝不好的，会发生点什么。”

　　我心想，小小年纪，这不也懂得担待了，不仅有爱心，还知道自己有一份责任在肩头呢，很不错嘛。

　　那么，那一只蝈蝈呢，从中体会或许会更多了。都说“夏虫不可以语冰”嘛，越过冬天的蝈蝈，据说是可以活到年后五一前后呢。这只蝈蝈，这次可是长了见识了，不再是井底之蛙。要是蝈蝈会说话，那就好了。站在五月的阳光下，春意洋洋，花开似锦，足可以大发言论，让那些过不了冬的虫儿们，都听听，这将是怎样的一种见识与胸怀呢。

　　对了，蝈蝈会歌唱的，就让它唱给你听听吧，绝对动听，余音绕梁的。

　　冬天，坐在花儿盛开的室内，饮着一杯茶，听着一声声蝈蝈叫声，随意翻着一本书读着。经常的，蝈蝈声里，引得儿子爱人不断的说笑声。于我，在这美妙的声音里，不断回忆着，追溯着，过往时光。享受着温暖，阅读着书籍，人儿放松，心儿安闲自在。

　　哦，这个冬天，心儿，因为养一只蝈蝈，有了意想不到的乐趣儿。闲适而有趣儿，自得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