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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山红

时间:  2024-06-15   阅读:    作者:  锲而不舍

  在映山红染得红红的山上认识了小芝。

  那是上世纪90年代初,高考发挥失常,只考了个不知名的南方的大学,距离家乡不到1000里。学校不出名,但风景不错,在一个山包下,前面还有一条河。每到4——6月份,山上开满了映山红,整个山包鲜红一片,成了远近闻名的一个景点,附近市民也大群观光。因为异乡的缘故,我们那一届一个地市的总共不到10个人,就都算作了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们老乡经常聚会,有时讲点“浪漫”,自然把映山红开遍的山包当成聚会地点。后来,我们系里牵头还组织了读书会,也经常在这里活动,读书、辩论。美其名曰:“映山红”读书会。

  小芝是政教系的,和我同届。大二那年,她和我们物理系的一个老乡恋爱,老乡带她参加过我们的老乡会。怎么认识、恋爱的,说不清,也许是她“崇拜”理科生吧。钱钟书先生在《围城》里就说过:大学里,理科生瞧不起文科生,中文系瞧不起政教系。她不爱说话,也不漂亮,中等身材,有点黑,南方本地人。因为是我们读书会的,我们早就认识,但没有很深的了解。那天,她和我话自然多些,我们拿出身份证比了年龄,恰巧同年同月生,但只比我早出生一天。她“得理不让人”:“大一天也是大,你得叫我姐。”从此,私下里她就称我“弟”。“姐弟”说话就随便多了,我经常学她的方言,哈哈大笑。

  她爱创作,在当地报纸上发表过散文,当然都是“为赋新诗强说愁”般的“鸡汤”,但文雅词美。特别是一篇《映山红》我最喜欢。我也爱好文学,还是校刊的文字编辑。一天,接到一篇描写性心理的“大胆”文字,写的就像“真情实感”。那时思想都在进一步解放,作家张贤亮的《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等作品的性描写细节还一度是我们宿舍“夜谈会”的“主题”,女作家李昂等大胆举起了“性文学”的旗帜。但我的思想还相对保守,对文章几乎进行了“面目全非”的删改。副总编比我还“持重”,大笔一挥:退稿。我负责办理了退稿手续,发现虽用的是笔名,但信箱熟悉。我恍然大悟:小芝她们宿舍的专用信箱!仔细一品,散文也是小芝的风格,怀疑就是小芝的作品。和她恋爱的老乡一次酒后“吹嘘”:他已经和小芝“那个”了。那时恋爱已经普及,但“那个”的还不多见。我听了认为小芝就是我们的老乡了。

  出人意料的是,大三暑假前,他们却分手了。老乡看上个更漂亮的女孩。小芝明显和我们“疏远”了,不参加我们的老乡会了,但在读书会、食堂、阶梯教室等处见面遇见,还点点头,偶然交谈几句。在一次“映山红”的读书会活动中,她郑重“声明”:“我还是你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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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真正熟知是在实习时。我们是师范大学,以往实习就是在大四上学期,个人联系个中学,就一个月时间,弄个单位鉴定就算完事。那年为保证实习质量,和附近几个市达成了协议,到县、乡的中学实习半年,“真刀真枪”地教书,并把实习时间改在了大三下学期。我和包括小芝在内的三个女士分在了本市几百里外一个贫困县的县高中实习。说是县高中,却在城郊,离县城还有一里多路。我和小芝同在一个班实习,当然,她教政治,我教语文。她们三个女生住一个房间,我在隔壁和一个男老师同住。吃饭还在一个食堂,见面、交谈的机会就多了。一个多月后的一天晚上,天气还不冷,但刮着不小的风,隔壁的一位女生焦急的喊我,说小芝病了,高烧不退,现在有点昏迷了。我赶紧跑过去,见小芝脸色发红,摸摸额头,滚烫,必须赶紧去医院。我二话没说,背起就走,一里多路,由于心急,一身大汗。随后几天,我天天到医院“值班”。小芝得的是肺炎,经过输水,已经平稳了,学校也同意她好好休息几天。离校实习,“映山红”读书会参加不了,但她还是爱看书,在医院,一天拿了劳伦斯的《德伯家的苔丝》阅读,并对苔丝的“失贞”很同情,言谈中,对男人普遍的“处女情结”(当然,她回避了这个词,用了“苔丝现象”代替)不理解,随口问我怎么看。我忽然想起她和我老乡可能有的“那事”,便支支吾吾的没说个所以然来。我们“谈天谈地”,经常记起那鲜艳的映山红。

  从此,我们的交往多了起来,谈读书,谈教学,谈学生等等,我还陪她看了台湾当时的催泪电影《妈妈,再爱我一次》,她依着我的肩膀,哭的稀里哗啦,把我的衬衣都哭湿了。同事和同学都以为我们恋爱了,其实,我们还是“姐弟”相待、相称。实习结束回校,我们还是这样,谁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但正常交往越来越频繁。那时大学生还紧缺,国家又包分配,所以大四的日子很轻松。在映山红开放的一天,她拿个“120”黑白相机找我,要上山拍照。我们愉快地在映山红中拍了好多图片。那也是我第一次拿相机。她也经常把吃不完的粮票等送给我,对我嘘寒问暖。我在家中是“老大”,做梦都想有个知冷知热的姐姐,我对她和老乡的“过去”已经淡忘了。我们有时也“心照不宣”。一次,议论起毕业分配,她说:“我倒喜欢四季分明的,到你们北方也不怕冷。”言外之意愿意和我到北方就业。同学们也给她开玩笑,叫她“豫北媳妇”,实际上,除了背她看病,我们连手都没拉过。

  大四寒假,她的母亲得病死了,回校后好长时间她都闷闷不乐,几次对我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心事。6月份到了,北方的一个城市有几个用人指标,点名中文、政教都可以报名,就是需要考试,我要小芝和我一起参加。她迟疑了,吞吞吐吐约我去山上谈。我们在一片鲜红的映山红中坐下,她忽然哭了,扑倒我的怀里,断断续续的说:“弟,你去考试吧,母亲没了,还有弟弟、妹妹需要照顾,我决定回县里中学教书,帮助父亲照顾,不能陪你了。你也别难过,忘了姐吧,不值得你珍惜,姐已经不是姑娘了。你要吗,姐现在愿意给你。”我也流泪了,拼命压住疯狂的情欲,摘了一把诧紫的映山红送给她。

  要分配了,我如愿通过了考试,小芝也分到了老家县里。我们甚至有意躲着不见面,在临别的留言本上,她一个字都没写,只夹了一片枯干的映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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